子弹如同毒蜂,嗡鸣着擦过耳际,击打在生锈的钢架和混凝土残骸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陈默几乎是将自己“扔”进了仓库东南角那片更深沉的阴影里,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冰冷的、布满苔藓的金属罐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上,被他强行咽下。
他瘫坐在阴影中,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台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的嘶哑声。左肩已经完全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全身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和体力彻底耗尽的征兆。那支体能维持剂,此刻连一丝虚假的火星都不再提供。
身后的枪声短暂停歇,但脚步声和战术手电的光柱已经开始向这边扫荡、逼近。他们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后门……通风管道……
他在哪里?东南角,没错。但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工业垃圾,生锈的管道、断裂的传送带、破损的集装箱散件,像一座座金属坟冢,遮挡了视线。
通风管道……他猛地抬头,目光在布满蛛网和污垢的墙壁上方急切地搜寻。
找到了!
在约一人高的位置,一根直径约半米、外表包裹着破损隔热棉的金属管道,从墙壁内部延伸出来,拐了个弯,通向仓库主体建筑的方向。管道靠近墙壁的根部,有一个检修口,盖板似乎已经松动,边缘有新鲜摩擦的痕迹!
就是这里!那条信息是真的!
希望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他濒死的躯体。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伸手去够那个检修口。
太高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跳跃。
手电的光柱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对方压低声音的交流。
“……东南角,仔细搜!”
“他跑不远,肯定受伤了!”
绝望再次攫住了他。生路就在眼前,他却连触碰都做不到!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落在旁边一个倾倒的、锈蚀的铁皮工具箱上。他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拖拽到管道下方。工具箱并不稳固,在他踩上去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烈摇晃。
他不管不顾,一只手死死扒住管道壁,另一只握着刀片的手,奋力去撬动那块松动的检修盖板。
“咔…咔……”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异常清晰。
“在那边!”一声低喝传来,手电光柱瞬间锁定了他!
“哒哒哒!”子弹呼啸而来,打在旁边的墙壁和管道上,发出密集的爆响!
陈默头皮发麻,身体本能地蜷缩,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快、更疯狂!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哐当!”一声,检修盖板终于被他撬开,向内脱落,露出了黑洞洞的管道入口。
与此同时,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脚下的工具箱。
“砰!”工具箱猛地一滑,倾倒!
陈默在失去平衡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求生欲,向上一窜,双手死死扒住了管道边缘,整个身体悬吊在半空!受伤的左肩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几乎让他瞬间昏厥的撕裂痛楚,他甚至能感觉到缝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顺着臂膀流淌下来。
“他进管道了!”下面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陈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双臂肌肉贲张,凭借着意志力,一点一点地将沉重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向上拉扯。
子弹“噗噗”地射入他头顶的管道壁,溅起的金属碎屑打在脸上。
他猛地一收腹,将下半身甩了进去,然后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滚入了黑暗、狭窄、充满灰尘和霉味的通风管道之中。
“追!他从通风管道跑了!”
“通知里面的人拦截!”
下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
陈默瘫在冰冷的管道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黑暗包裹着他,管道深处传来空气流动的呜咽声,像某种怪物的喘息。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震动着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和血腥味。
他活下来了……暂时。
但这里绝非安全之地。下面的人很快就会想办法攀爬或者从其他入口堵截。他必须移动,必须找到出口,或者……找到一个可以藏身、可以反击的位置。
他艰难地翻过身,开始在管道中匍匐爬行。管道内部空间极其狭窄,仅能容他勉强爬行,冰冷的金属摩擦着他身上的伤口,留下新的血痕。灰尘扑面而来,让他几乎窒息。每一次向前挪动,都像是经历一次酷刑。
他不知道这条管道通向哪里,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不能停下。
爬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瘫软在管道里时,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以及……隐约的人声?
他猛地警醒过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蠕动。
微光是从一个管道分支的栅格状出风口透进来的。他悄悄爬到出风口边缘,透过栅格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似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像是一个临时的指挥点或休息室。灯光不算明亮,但足以看清下面的情形。
两个人背对着他,正在交谈。其中一人穿着黑色的作战服,与刚才门口那两人一样。而另一人,则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栅格,也能感受到那股精干而危险的气质。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人……这个背影……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警惕感……
是那个在之前的追逐中,给他“钥匙”的西装男!疑似“老刀”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和“方舟”的人在一起?
然后,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片段。
西装男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目标已入网,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方向没错。‘鱼’很快就会咬钩。”
那名武装人员恭敬地回应:“明白。仓库内部已经布置完毕,只要他敢深入……”
“重点不是他。”西装男打断了他,语气冰冷,“是跟着他来的‘老鼠’。盯紧所有入口,尤其是非正常的通道。她一定会尝试接触。”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老鼠”?是在说霞姐吗?他们知道她会来?这是一个针对霞姐的陷阱?而自己,依然是那个被利用的、吸引火力的“鱼饵”?
就在这时,西装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猛地射向了陈默藏身的通风口!
尽管隔着栅格,尽管身处黑暗,陈默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锁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