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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夜变:范府秘谋,文正风骨唤汉臣

盛京的腊月,寒风吹得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青灰色的城墙时,卷起漫天雪沫,落在巡逻兵丁的甲胄上,簌簌作响。这座满清的“龙兴之地”,此刻被一层厚重的肃杀之气笼罩——城门处,三重关卡层层叠叠,八旗兵丁手持长矛,眼神锐利如鹰,对进出之人逐一盘查,稍有迟疑便押至一旁;街巷里,每隔五十步便有一队巡逻兵经过,甲叶碰撞的脆响与马蹄踏雪的闷声交织,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城池裹得严严实实。距离多尔衮定下的“祭天盛典”只剩三日,自朱慈兴与郑成功逃脱的消息传来,这位摄政王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盛京的天,全城戒严的命令下得又急又狠,连寻常百姓家的烟囱若半日不冒烟,都会引来兵丁破门搜查。

可谁也未曾察觉,在戒严令颁布的第一夜,两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潜入了城东南角的贫民区。朱慈兴身着玄色夜行衣,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却带着凛冽光色的眸子。他贴着斑驳的土墙缓步前行,鼻翼微微翕动,百米外巡逻兵的呼吸节奏、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甚至墙根下冻得发抖的野狗的心跳,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这是融合山魈精血后,感知力发生的质变,仿佛整个盛京的动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身旁的郑成功同样一身黑衣,虽手脚筋脉尚未完全恢复,但在朱慈兴渡来的魈血元气滋养下,动作已愈发敏捷,只是每走几步,便会下意识摸向手腕,那里曾被挑断的筋络,仍残留着隐隐的酸胀感。

“大哥,前面就是关帝庙据点。”郑成功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那座破败的庙宇。庙宇的朱漆大门早已剥落,门楣上的“关帝庙”三个字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只有檐角悬挂的残破灯笼,在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两人对视一眼,身形骤然提速,如同两片被疾风卷起的枯叶,掠过街角暗卫的视线盲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庙侧的破洞。

庙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干草与香灰混合的气味。几名身着短打的汉子立刻迎了上来,见到朱慈兴,纷纷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属下参见殿下!”他们是潜伏在盛京多年的反清义士,早在朱慈兴从黑风岭逃脱前,便已接到密令,提前将这座废弃庙宇改造成了秘密据点——神像后藏着暗格,里面存放着干粮与兵器;墙角的干草堆下是地道,可直通城外的山林。

朱慈兴扶起为首的汉子,目光扫过庙内的布置,沉声道:“城内情况如何?范府那边,可有异常?”

“回殿下,”为首的汉子名叫赵武,曾是明军百户,崇祯帝自缢后便潜伏在盛京,“自多铎闯府之事后,范府就一直透着古怪。府门前虽无重兵把守,却有三拨人暗中监视——一拨是多尔衮的暗卫,一拨是多铎的亲兵,还有一拨是范文程自己的家仆。昨日属下亲眼看到,范文程从衙门回来后,径直进了书房,直到深夜都没出来,府里的下人说,先生这些天日日在书房饮酒,连侧室柳氏都少见他一面。”

郑成功眉头紧锁,一拳砸在身旁的香案上,低声怒道:“多铎这狗贼,欺人太甚!范文程好歹是满清太傅,他竟当众羞辱其家眷,多尔衮还偏帮着他,这分明是没把汉臣放在眼里!”

朱慈兴抬手按住郑成功的肩膀,眼神沉静:“二弟,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多尔衮看似压下了此事,实则是在试探所有汉臣的底线——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在满清权贵面前,汉臣纵是位极人臣,也不过是任人拿捏的奴才。而范文程,素有才名,又出身范氏名门,最看重的便是尊严与风骨。多铎这一闹,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拔不出来,只会越烂越深。”

他走到神像前,指尖轻轻拂过关帝像的刀鞘,语气带着一丝笃定:“三日后的祭天盛典,多尔衮要借天命之名震慑天下,我们便要借这场盛典,掀翻他的根基。而范文程,就是撬动这一切的关键。他在盛京多年,熟悉清廷的城防部署、祭天流程,更在汉臣中有不小的威望,只要能策反他,我们便有了里应外合的底气。”

夜色渐深,雪下得愈发大了。朱慈兴与郑成功在据点内稍作休整,赵武又送来一套内务府的差役服饰——这是他们费了极大功夫才弄到的,明日便可借着给范府送物资的名义,近距离观察范府的布防。可朱慈兴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等明日。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潜入的最佳时机。范文程此刻定在书房独自煎熬,我们这时候去,才能戳中他的痛处,动摇他的心神。”

郑成功有些担忧:“可范府外有三拨人监视,府内还有家仆巡逻,大哥你虽有魈血之力,可一旦暴露,我们插翅难飞啊。”

“放心。”朱慈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过一丝与山魈同源的野性,“融合魈血后,我不仅感知力大增,更能像山魈般在暗处隐匿气息,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范府。”

三更时分,盛京的街巷已无半分人影,只有巡逻兵的脚步声在雪夜里回荡。朱慈兴与郑成功换上夜行衣,再次潜入夜色中。朱慈兴在前引路,凭借敏锐的感知,避开了街巷里的明哨暗卫——他能精准判断出暗卫的呼吸间隔,在他们换气的瞬间快速移动;能听出巡逻兵的脚步声节奏,在他们转身的刹那躲进墙角的阴影。郑成功紧随其后,不敢有半分懈怠,他知道,此刻哪怕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范府位于盛京城东南角的贵人区,虽不如王府那般奢华,却也庭院深深,朱漆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上“范府”二字透着几分庄重。朱慈兴带着郑成功绕到府后的围墙外,这处围墙相对较低,墙根下种着一排翠竹,正好可以遮挡视线。朱慈兴纵身一跃,右手抓住墙头的瓦片,身形如同山魈般灵活地翻了上去,他低头看向墙内,只见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下,照亮了积雪覆盖的石板路。他对着郑成功比了个手势,郑成功会意,踩着墙角的翠竹,也跟着翻了进去。

两人落在庭院的积雪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朱慈兴感知到,书房的方向亮着灯,里面只有一道气息,正是范文程;而在书房外五十步处,有两名家仆正提着灯笼巡逻,脚步缓慢,时不时还会搓手呵气,显然有些懈怠。朱慈兴对郑成功使了个眼色,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如同流星般飞向庭院另一侧的假山,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谁?!”两名家仆立刻警惕起来,握紧手中的棍子,朝着假山方向走去。朱慈兴趁机拉着郑成功,快速冲到书房窗外,贴在冰冷的窗纸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书房内,范文程正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壶酒,一只酒杯倒扣在桌上,酒液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袍,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眼神浑浊,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怔怔出神。那画像上的人,宽袍大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正是他的先祖——北宋名相范仲淹。画像旁的书案上,放着一幅墨迹未干的宣纸,上面写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只是字迹有些潦草,甚至有几处墨点晕染开来,显然书写之人心绪不宁。

范文程端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屈辱。三日前的场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日午后,他正陪着新纳的侧室柳氏在庭院赏梅。柳氏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是他去年在江南出差时偶遇的女子,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是他在盛京这冰冷的官场中,唯一的慰藉。两人正说着话,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紧接着,府门被人猛地撞开,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簇拥着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豫亲王多铎。

“范先生,好酒!本王听说你新纳了一位侧室,特来贺喜!”多铎满身酒气,眼神迷离,目光扫过柳氏时,瞬间亮了起来,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他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范文程,径直走到柳氏面前,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颊,“哟,这就是柳氏?果然是江南女子,比我们草原上的娘们儿水嫩多了!范先生,你一个汉臣,能娶到这样的美人,还不是托了我大清的福?让本王摸摸,怎么了?”

柳氏吓得脸色惨白,躲在范文程身后瑟瑟发抖。范文程被推得一个踉跄,胸口的气血翻涌——他是满清太傅,位列三公,可在多铎眼里,竟连保护自己妻子的资格都没有!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可他却不敢发作。多铎是多尔衮的亲弟弟,权势滔天,若是得罪了他,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整个范家都会被牵连。

“豫亲王,内室女眷,不便见客,还请亲王移步前厅,容下官备酒款待。”范文程强压着怒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款待?”多铎嗤笑一声,一把抓住柳氏的手腕,就要往怀里拉,“本王现在就想‘款待’这位柳氏姑娘!范先生,你识相点,就别挡着本王的路!”

柳氏尖叫着挣扎,发髻散落,珠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范文程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他想要冲上去救下柳氏,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多尔衮带着亲兵赶了过来。

“多铎!你放肆!”多尔衮厉声呵斥,可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怒意。他走到多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责备,实则是将他拉到身后,“酒后失德,还不快给范先生道歉!”

多铎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对着范文程拱了拱手:“范先生,本王喝醉了,对不住了。”说完,不等范文程回应,就跟着多尔衮离开了。

整个过程,多尔衮没有看柳氏一眼,也没有对多铎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惩罚。那句轻飘飘的“酒后失德”,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范文程的心上。他知道,在多尔衮眼里,他这个汉臣的尊严,根本不值一提。那夜之后,柳氏便闭门不出,整日以泪洗面;而他,只能躲在书房里,借着酒精度日,对着先祖的画像,一遍遍质问自己——当年降清,到底是对是错?

“先祖……”范文程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上的宣纸上,晕开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忧”字,“您当年镇守西北,面对西夏强敌,何曾如此窝囊?您写下‘先忧后乐’,是要后世子孙以天下为己任,可我范文程,却连自家妻室都护不住,还在异族的朝堂上苟延残喘,我……我丢尽了您的脸啊!”

窗外的朱慈兴听到这里,眼神微动,对郑成功比了个手势。两人轻轻推开虚掩的窗户,如同鬼魅般闪入书房。

“谁?!”范文程猛地抬头,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脸色瞬间煞白,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书案下的警铃——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只要按下,府外的家仆和暗卫便会立刻赶来。

可朱慈兴的速度比他更快。就在范文程的手指即将碰到警铃的瞬间,朱慈兴身形如电,瞬间欺近,右手轻轻按在范文程的手腕上。他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阻止了范文程按下警铃,又没有弄伤他,可那股沉稳而强劲的力量,却让范文程动弹不得。

“范先生勿惊,我们并无恶意。”朱慈兴压低声音,语气平静却带着穿透力,“我们是来给先生指一条明路的。”

郑成功则迅速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又将门关上,守在门口警戒。他手握短刀,眼神锐利,只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出手。

范文程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心中骇然——这力量远超常人,甚至比他见过的鳌拜还要强劲。他强自镇定,目光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是何人?深夜闯入我府邸,意欲何为?难道不知道我是朝廷太傅吗?”

朱慈兴缓缓摘下面罩,露出清俊却带着风霜的面容。他的眉眼间带着朱家皇室特有的贵气,却又因经历了太多磨难,多了几分坚毅与沉稳。范文程看到这张脸,瞳孔骤然收缩,差点失声惊呼——这张脸,他在多尔衮发布的通缉令上见过无数次,正是前明皇子朱慈兴!

“你……你是朱慈兴?!”范文程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不是应该被押在囚车里,等着三日后祭天斩首吗?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从阿济格的囚车里逃出来的。”朱慈兴松开手,后退半步,以示诚意,目光扫过书案上的范仲淹画像和那幅墨迹未干的宣纸,“先生深夜独对先祖画像,书写‘先忧后乐’之句,想必是心中有解不开的郁结吧?是为了三日前,多铎闯府羞辱柳氏夫人之事?”

“你……你怎么知道?”范文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这件事,多尔衮已经下令封锁消息,除了范府的人和满清的核心权贵,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朱慈兴能说出这件事,说明他对盛京的局势了如指掌,这让范文程心中的警惕更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慈兴轻笑一声,语气却带着一丝嘲讽,“多铎当众羞辱先生的家眷,多尔衮却轻描淡写地以‘酒后失德’了事,先生心中定然委屈吧?可您有没有想过,这不仅仅是委屈,更是满清权贵对所有汉臣的轻视——在他们眼里,您纵是位极人臣,也不过是一个会出谋划策的奴才,您的尊严,您的家眷,在他们看来,都不值一提。”

“你休得胡言!”范文程色厉内荏地低喝道,可声音却没有多少底气。朱慈兴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胡言?”朱慈兴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范文程,“先生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吗?昔日范文正公,被贬谪邓州,仍不忘忧心国事,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镇守延州时,面对西夏的入侵,他亲自披甲上阵,带领士兵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何其壮哉!可您呢,范先生?您身为文正公的后世子孙,却在异族的朝堂上苟且偷生,连自己的妻室都护不住,您对得起文正公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您身上流淌的汉家血脉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范文程的心上。他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慈兴说的,全是事实。他降清多年,一直以“曲线救国”安慰自己,认为只要能在满清的朝堂上站稳脚跟,就能为汉民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可如今,多铎的所作所为,让他彻底明白,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想。满清权贵从骨子里轻视汉人,他们不会给汉臣真正的尊重,更不会给汉民真正的安稳。

郑成功适时开口,声音沉浑,带着一丝悲愤:“范先生,我大哥所言句句在理。满清入关以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扬州十日,十日之间,八十万百姓惨遭屠戮;嘉定三屠,城破之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些,您难道都忘了吗?您为满清出谋划策,稳定江山,可他们回报您的,却是当众羞辱您的家眷,视您如奴才!您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华夏衣冠沦丧,看着汉家儿女沦为异族的奴隶,看着文正公的风骨蒙尘吗?”

范文程双手捂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郑成功的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良知。他想起了扬州十日的惨状,想起了嘉定三屠的血流成河,想起了柳氏哭泣的脸庞,想起了先祖范仲淹那坚毅的目光。这些年,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麻醉自己,可现在,他再也无法逃避了。

朱慈兴走到范仲淹的画像前,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带着无比的敬意:“文正公,晚辈朱慈兴,见过先生。您一生以天下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晚辈敬佩不已。今日晚辈前来,是想请您的后世子孙,重拾您的风骨,与晚辈一同驱逐鞑虏,光复华夏,还天下汉民一个太平。”

他转过身,目光诚挚地看着范文程:“范先生,我知道您当年降清,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看到大明内忧外患,以为气数已尽;或许是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不得不委曲求全。这些,我都能理解。可现在,时机已经变了——大明并未亡!凤阳有朱焕章率领的新军,兵力已达数万,正星夜兼程赶来盛京;江南有无数义士,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响应;我与成功弟虽曾身陷囹圄,却侥幸逃脱,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联合天下有志之士,推翻满清的统治!”

朱慈兴伸出手,语气带着无比的真诚:“范先生,归来吧!重拾范氏的风骨,与我们一同举义旗,驱鞑虏,复华夏!这不仅是为了大明,更是为了天下的汉民,为了您范文程的千秋名节!您想想,若是您能帮助我们推翻满清,后世史书上,会记载您是继承文正公风骨、弃暗投明的忠臣义士;可若是您继续留在满清,百年之后,史书上只会记载您是一个连家眷都护不住、对异族主子摇尾乞怜的汉臣奴才!您愿意让文正公的英名,毁在您的手里吗?”

“不要再说了!”范文程猛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朱慈兴的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甘、屈辱和良知。他看着先祖范仲淹的画像,仿佛看到了先祖那双充满期许的眼睛,听到了先祖跨越时空的责问——“文程,你忘了范家的风骨吗?你忘了天下的汉民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站起身,对着朱慈兴和郑成功,深深鞠了一躬。这一鞠躬,弯下的是他多年来在满清朝堂上的隐忍与苟且;这一鞠躬,挺直的是他作为范氏子孙、作为汉人的风骨与尊严。

“殿下……国姓爷……”范文程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文程……知错了!这些年,我在满清朝堂上苟延残喘,名为‘曲线救国’,实则是懦弱无能,我对不起先祖,对不起天下汉民!今日,蒙殿下点拨,文程愿弃暗投明,追随殿下,共举义旗,驱逐鞑虏,光复华夏!若有二心,天人共弃!”

朱慈兴和郑成功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扶起范文程。朱慈兴动容道:“范先生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大明若能复兴,先生当记首功!”

郑成功也激动地说道:“范先生,有您相助,我们推翻满清的把握就更大了!”

范文程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毛笔,快速写下了盛京的城防部署图。他的字迹不再潦草,而是沉稳有力,每一笔都带着决绝与希望。

“殿下,国姓爷,”范文程指着地图,沉声道,“祭天大典定于三日后午时,在大清门外的天坛举行。多尔衮、顺治帝及所有宗室王公、文武百官都会到场。守卫由鳌拜亲自负责,分内外三层——外层是八旗步兵,约五千人,负责封锁天坛周围的街巷;中层是巴牙喇精锐,约两千人,负责天坛的外围防御;内层是多尔衮的亲信白甲兵,约五百人,负责保护多尔衮和顺治帝的安全。此外,天坛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座箭楼,里面有弓箭手驻守,戒备极其森严。”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负责大清门西侧一段城墙守卫的副将张承业,是我的门生。他出身汉家,对满清的残暴早有不满,多次在私下里向我抱怨八旗兵的跋扈。只要我出面劝说,他定然会倒向我们,在祭天当日打开西门,接应城外的新军。另外,祭天仪式所需的礼器、祭品,由我分管的内务府负责,我可以在礼器中做些手脚——比如在祭祀用的香烛里混入易燃之物,在祭品里加入泻药,到时只要时机成熟,就能制造混乱,打乱多尔衮的部署。”

朱慈兴仔细看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范文程提供的情报,比他预想的还要详细,有了这些情报,他们的计划就能更加周密。

“范先生,”朱慈兴沉声道,“联络张承业之事,需万分小心,不能引起多尔衮的怀疑。至于礼器和祭品,你先按计划准备,具体何时动手,我们会给你信号。另外,你在满清朝堂多年,定然知道多尔衮的亲信有哪些,他们的弱点是什么,还请先生详细告知,我们也好制定针对性的计划。”

范文程点了点头,又拿起毛笔,在地图上标注出多尔衮亲信的姓名、职位和弱点。他一边标注,一边解释:“多尔衮最信任的人,除了鳌拜,还有他的弟弟多铎和亲信刚林。多铎虽然勇猛,但性格暴躁,好酒好色,容易冲动;刚林是满人,心思缜密,负责多尔衮的情报工作,但其子贪财,我们可以从他的儿子入手……”

三人在书房内密议了整整一夜,从祭天盛典的突袭计划,到城内义士的联络方式,再到如何接应城外的新军,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窗外的雪渐渐停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殿下,国姓爷,天快亮了,你们该走了。”范文程看着窗外,沉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府后的角门会留一条缝隙,你们从那里出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朱慈兴点了点头,对着范文程拱了拱手:“范先生,此番多谢你了。三日后,我们祭天盛典上见!”

范文程也拱手回礼:“殿下放心,文程定不辱命!”

朱慈兴和郑成功再次换上夜行衣,戴好面罩,悄悄从府后的角门离开了范府。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霞光,照亮了盛京的街巷。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而范府的书房里,范文程正对着先祖范仲淹的画像,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先祖,您放心,文程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三日后,我定要让多尔衮的祭天盛典,变成满清覆灭的开端!”

盛京的黎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祭天台的阴影之下,复仇的火焰与复兴的希望正在悄然汇聚,只待三日后的午时,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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