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想管了,她只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洛青峰旁边。
心里想着,如果能将这一刻定格该多好啊,远离江湖纷争,远离仇杀!
......
“梦璃姑娘、青峰兄弟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半个时辰后,就在欧阳梦璃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昏昏沉沉倒下去的前一刻,她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那声音中透露着极为焦急又带着重重的惊慌。
但是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查看了。
当洛青峰再次睁开眼睛,意识在剧烈颠簸中碎成不连续的画面。
马粪混合着泥土的清香,一阵阵钻进他的鼻孔中。
“你终于醒了啊青峰兄弟?”
一句带着欣喜的话音传入耳膜。
他费力地眨了眨还处于一片迷蒙的双眼,这次才看清楚原来是阿凡正正俯身对着他。
本想回应一下阿凡的关心,可是连续张了几下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浸过药汁的麻布衣在他烧的焦黑的皮肤上留下刺痒的触感。
而龙胆草特有的清苦气息像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混沌的神经。
身下的板车木板硌的他全身的骨骼一阵阵的生疼。
他微微转头,发现欧阳梦璃也躺在自己身边。
她束发的木簪泛着古朴的木材但独有的光泽,细密的云纹在斑驳的树荫下的光线里若隐若现 。
—— 这是他们从毒谷里出来后,他亲自用一颗兽牙从他们歇过脚的镇子上换的。
然后亲自插在了欧阳梦璃的发髻之上,当时她发间还缠着几丝毒谷里特有的磷粉,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醒了就把这个含住。
一声苍老沉稳中带着丝丝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容置疑的口气中霸道之气尤重。
随后便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两指夹着一颗白色的蜡丸一般的东西。
朝他的嘴递了过来。
洛青峰见之还在不明所以中,只听那像浸了霜的冰冷声再次响起。
“吃吧,这是辟火逍遥丸,可缓解你身上的烧伤!”
这时阿凡也开口说道:
“青峰兄弟你先把药吃了吧,吃完我给你细说。”
洛青峰闻言这才缓缓张开了嘴,只见那大汉指尖稍一发力,那蜡丸便瞬间被弹入了洛青峰的嘴里。
洛青峰本能地想要抗拒,却被发现那大汉指尖的力道还留存在那枚蜡丸之上。
苦腥味混着一丝鱼腥味瞬间在口中炸开,直冲天灵盖。
“要不是这后生求我,我才懒得救你!”那大汉冷冷的瞪了一眼洛青峰,然后拍马朝前走去。
嘴里还嘟囔着:“真是一群怪胎,被烧成焦炭了还没死,还随身携带棺材,这是想着死哪儿就埋哪儿?”
洛青峰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却瞥见车辕处半靠着棺材的一位老马夫正微微侧头看向他们。
棉毡的兜帽阴影里露出的半张脸,从上往下有一道贯穿全脸的刀疤。
那老马夫手中的马鞭轻轻摇晃着,显得优哉悠哉的。
马鞭的梢头系着的褪色红绸,随着马车摇晃画出异样的的圆弧。
那红绸的边角已经磨得发毛,却还是能看见模糊的某种图案。
像是...
某种教派的印记?
洛青峰打量了一周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此时是在一个商队之中。
这商队看起来也不大,一共也就十来个人,拉着辆车商货。
而刚才那满脸络腮胡一脸凶相的就是商队的镖头。
突然,商队前方传来马匹的嘶鸣,接着是铁器相撞的脆响。
满脸刀疤的镖头猛地勒住缰绳,坐骑前蹄腾空,在泥地上踏出两个深洼。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然后猛然拔出腰间的钢刀,高声喊道:
“威远镖局行镖,前方好汉还请行个方便,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说着就将手中的一小袋银子扔了出去。
“江湖行镖的规矩,带血的生意得加三成。”
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洛青峰微微抬头,这才看清原来遇上打击的的,领头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肩上扛着一柄鬼头刀,模样彪悍。
然后那女人用鬼头刀的刀尖缓缓指向板车上拉着的棺木外渗出的蜿蜒的血迹。
那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紫色,在土黄色的车板下格外刺眼。
那镖头一听瞬间暴怒,然后大声呵斥道:
“尔等山野毛贼,本镖头本着行走江湖,不宜结冤。别给脸不要脸了,那你想要更多?先问问老子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那镖头身后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拍马上前,低声对那镖头说道:
“给她一点钱,打发了算了。别跟这一帮毛贼计较,保镖要紧,更何况我们后面还跟着群豺狗,我可不想弟兄们半夜被开膛破肚。”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的叫嚣着:
“哼!将那马车上躺着的两人砍了,车上的所有东西全都留下,然后你们的人可以滚了!”
洛青峰听见那女人的话后一顿心急,他只怕那些粗人会出手伤了欧阳梦璃和阿凡。
情急之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是欧阳梦璃悄悄按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腕。
此时她还闭着眼睛,而指尖传来的温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凉,像是浸过深山的泉水。
那中年儒生见此情景,不慌不忙的缓缓的拍马走到最前面。
只见他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腕骨处隐约可见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像是某种图腾。
然后他举手冲着前面的女人晃了晃,然后开口说道:
“这位女侠,我们是护送我家老爷归乡的,他是痨病咯血......”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捂在唇边,指节泛白。
片刻后,当她移开手帕时,帕子上赫然绽开一朵触目惊心的黑梅,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女匪首见之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见了鬼似的猛然后退,手中的鬼头钢刀
落地。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那朵黑梅,喉间滚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就在这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之时,老马夫怀中抱着的酒葫芦突然掉落,浑浊的酒液在车辕上,然后又流到地上,蜿蜒曲折,随后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水洼。
洛青峰不经意间低头望去,只见水洼中倒映着树梢之上一只寒鸦的眼睛。
血红的瞳仁里竟映着场上的众人的人影。
而那水洼中还有一群模糊的身影,正沿着他们身后的山路快速移动。
那只寒鸦的脚踝处缠着的布条上,绣着与老马夫鞭梢红绸相同的图案。
老马夫慢吞吞地弯腰捡拾酒葫芦,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骨处一道陈旧的刀疤,横贯整个手腕。
伤口愈合得极不平整,像是被某种锯齿状的兵器所伤。
阿凡心中一凛,想起昨夜他跑出那片树林准备向过路的人求救时,在溪边发现的那具尸体。
那尸体喉部被割开,腕骨处同样有一道这样的伤痕。
—— 那具尸体的衣摆上,也沾着与车上拉的标物相同的龙胆草碎屑的味道。
以那彪悍的女人为首的山贼,一见那儒生手帕上的东西后,立马扔掉兵器,落荒而逃。
之后那儒生再次返回商队中,对着镖头微微点了一下头,像是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商队的马车又继续在山路上颠簸,欧阳梦璃的手还按在他手腕上,指尖轻轻敲击着他腕骨处,像是在给他传递什么信息一般。
忽然,洛青峰注意到,那老马夫手臂之上纹着一幅怪异图案,那图案边缘云纹的走向竟与他之前在第一个溶洞中见过的那诡异的星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