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莹被两个禁军一左一右地押着，高跟的宫鞋踩在湿滑的石阶上，几次险些滑倒。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熏得人阵阵作呕。
“进去吧！”
一个禁军粗暴地推了她一把，薛莹莹踉跄着跌进一间牢房，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锁死。
牢房不大，角落里铺着一堆发了霉的稻草，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隔壁的牢房里，传来楚冠林时断时续的咒骂和哀嚎。
“薛莹莹！你这个毒妇！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莹莹充耳不闻，她缩在离楚冠林最远的那个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凉潮湿的石壁。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发髻间那支金凤步摇的尾羽。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倚仗。
夜渐渐深了，天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墙角滴水的声音。
一阵不属于这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狱卒打扮的男人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停在了薛莹莹的牢门前。
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里面是些看不清模样的饭食。
“开饭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
薛莹莹没有动，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狱卒也不催促，自顾自地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大锁。
这不合规矩。
天牢重地，除了提审，任何人不得擅自开门。
薛莹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袖中的手，已经握住了那支冰凉的步摇。
男人端着碗走了进来，将碗重重地放在地上，溅出了些汤水。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直起身子，一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薛莹莹。
下一刻，他动了。
男人没有半句废话，腰间寒光一闪，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便朝着薛莹莹的心口捅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薛莹莹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本能。
她猛地向旁边一滚，匕首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带起的劲风割得她皮肤生疼。
刺客一击不中，手腕一转，横削向她的脖颈。
薛莹莹已经地翻滚起身，迎着那致命的刀锋，将手中的银针送了出去。
那根淬了剧毒的细针，精准地没入了刺客持刀的手腕。
刺客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细小的红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如此不起眼的东西所伤。
毒性发作得极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手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并迅速向上蔓延。
“你……”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手中的匕首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捂着自己的胳膊，痛苦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涌出大口的黑血。
片刻之后，便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薛莹莹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萧诞，果然没打算让她活过今晚。
可现在，人是死了，麻烦却更大了。
一个被关押的女囚里面却多出了一具狱卒的尸体。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她正思索着对策，牢房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来人不止一个。
薛莹莹立刻捡起地上的步摇，重新插回头上。
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吱呀一声，格外刺耳。
陈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牢里的情形，视线在地上那具尸体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真会惹麻烦。”
他迈步走了进来，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那具尸体。
“殿下让我来给你送宵夜，这下好了，多出个收拾垃圾的活儿。”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沉默地上前，熟练地将尸体拖了出去，又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薛莹莹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什么？”陈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到她脚边的稻草上，“殿下赏你的，桂花糕。”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情不愿。
“殿下说，让你别死了，至少……别死在萧诞的人手里。”
陈风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薛莹莹叫住了他。
她捡起那个还带着体温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做得精致的桂花糕。
她捏起一块，递到陈风面前。
“有劳陈将军，这个，请你吃。”
陈风看着那块桂花糕，又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一副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表情。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也给你下了毒？”
薛莹莹笑了笑，自己先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咽了下去。
“怕。”
“可我现在，除了信太子殿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风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三两口就咽了下去。
“算你识相。”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对了，殿下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那支步摇，是前朝皇后赐给薛家小姐薛晚的及笄礼。”
薛莹莹的心脏，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狠狠撞了一下。
陈风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他只是完成了交代的任务，便转身离去。
牢房的铁门再次被锁上。
薛莹莹缓缓蹲下身，将那包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放在干净的稻草上。
她拔下发间的金凤步摇，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
这支步摇，是她娘薛晚的及笄礼。
他把它交给自己，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薛莹莹握紧了步摇，无论萧炎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欠了他一条命。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牢门便被再次打开。
这次来的，不再是狱卒，而是两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的差役。
“薛氏，跟我们走一趟吧，裴大人要亲自审你。”
为首的差役语气公事公办，倒没有刻意为难。
薛莹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将那支金凤步摇重新插回发髻，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隔壁的楚冠林听到动静，立刻疯了似的扑到牢门上，冲着她的背影嘶吼。
“贱人！你别得意！等到了大理寺，我一定要让大人将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