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猛地一步上前,“谁敢动她!”
那两个小太监被他满身的杀气骇得腿一软,停下了动作。
桂嬷嬷脸色一沉,“陈统领,这是太后的旨意,你想抗旨不成?”
“属下不敢!”
陈风噗通一声再次跪下,这次却是对着太后,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太后息怒!只是……只是此女万万带不得啊!”
太后冷眼看着他,“哦?哀家使唤一个奴婢,还需你陈统领点头?”
“并非如此!”
陈风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太后有所不知,殿下他……他身上的蛊毒发作之时,极为骇人,而这医女一直贴身照料。”
“宫中都在传,此蛊邪门得很,会……会过人!”
“属下怕她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带回慈宁宫,冲撞了太后凤体,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薛莹莹心领神会,立刻配合地蜷缩起身子,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脸色更白了几分。
太后的目光在薛莹莹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与忌惮。
桂嬷嬷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蛊毒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真沾染上什么邪祟,得不偿失。
太后沉默片刻,终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罢了,一个晦气的东西,哀家也懒得沾手。”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风,语气冰冷,“那就让她留在这儿,给太子殉葬吧。”
说完,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棺椁,那眼神复杂难辨。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静心殿。
直到那浩浩荡荡的仪仗彻底消失在殿外,陈风爬起来,赶紧将薛莹莹扶起。
“薛姑娘,你没事吧?”
薛莹莹摇了摇头,心跳还未平复。
她快步走到棺椁旁,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方才……”
话未说完,沉重的棺盖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
萧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久卧后的沙哑与冷意,“她想试探我的颈动脉。”
陈风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妖婆,好毒的心思!”
萧炎从棺椁里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他一出来,目光就落在了薛莹莹的额头上。
那块红肿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碰了碰她红肿的额角。
“你胆子倒是不小。”
萧炎的手指却顿在那里,没有收回,眸色深沉地看着她,“疼吗?”
“不疼。”薛莹莹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烫,“总比你假死变真死要好。”
“那老婆子的走狗,也不是省油的灯。”陈风凑了过来,愤愤不平地说道,“刚才那桂嬷嬷伸手的时候,我看得分明。”
“那姿势,那眼神,根本不是要整理衣物,倒像是要摸骨探息的练家子!”
“桂嬷嬷在我皇祖母入宫前,就跟在她身边了。”萧炎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淡,“她的来历,没几个人知道。”
陈风看着棺材,又看看萧炎,忽然一拍大腿,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我刚才那场哭戏,是不是惊天地泣鬼神?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您说,就凭我这演技,要是哪天不在您身边当差了,去戏班子混口饭吃,是不是也能当个台柱子?”
萧炎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惦记我春宫图的时候,更情真意切一些。”
陈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辩解:“属下……属下那是……急中生智!为了测试药效!”
薛莹莹看着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又很快压平。
“第一条鱼,试探过了。”
萧炎重新躺回棺中,盖子合上前,他的目光落在薛莹莹身上,
“接下来,就看谁会是第二个登门的人了。”
棺盖缓缓合上,殿内重归死寂。
夜色渐深,殿外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另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来人脚步轻浮,落地无声,显然是个练家子。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陈风和薛莹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人一身太监服饰,贼眉鼠眼地在殿内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棺椁上。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绕着灵堂走了一圈。
陈风正要发作,那小太监却抢先一步,尖着嗓子开了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
“哟,陈统领,节哀顺变啊。”
是丞相府安插在宫里的眼线,王喜。
平日里跟在丞相身边,狐假虎威,没少作威作福。
陈风双目赤红,“滚出去!殿下灵前,岂容你这阉人放肆!”
王喜非但不怕,反而笑了。
他捏着兰花指,慢悠悠地走到棺椁前,啧啧两声,
“陈统领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家也是奉了丞相大人的命,来替大人给太子殿下上一炷香,送殿下最后一程。”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棺材,那眼神,不像是吊唁,倒像是验货。
“丞相大人还说了,太子殿下英年早逝,国之不幸,这身后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只是这入殓的礼服尺寸最是要紧,差一分一毫都是对殿下的大不敬。”
“咱家咱家特地带了司衣局的软尺,想亲自为殿下量一量,也算了了丞相大人的一桩心事。”
这借口,比太后那套拙劣的说辞要高明得多。
陈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碰殿下的遗体?”
“陈统领,这你可就为难咱家了。”
王喜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这可是丞相大人的吩咐。”
“咱家也是为了殿下好。您若是不让,传出去,倒像是东宫的人怠慢了殿下的身后事,这罪名,您担待得起吗?”
他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陈风气结,正要不顾一切地将人丢出去,一直跪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薛莹莹忽然开了口。
“公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楚楚可怜,“不是陈统领不让,是……是不敢啊。”
王喜的目光转到她身上,闪过一丝轻蔑,
“一个殉葬的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