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莹垂着头，仿佛没听见。
她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宫女面前蹲下。
“你叫小翠，是吗？”
那宫女身子一震，惊恐地抬起头。
薛莹莹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拉家常，“我记得你，你是负责打理佛堂香火的。”
“这凝神香平日里都锁在库房，只有皇后娘娘心绪不宁时才会启用，对不对？”
小翠的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薛莹莹继续道：“这香金贵，每次取用，内务府都是有记录的。”
“你今天取香的时候，当值的管事太监是刘公公。”
小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薛莹莹站起身，转向皇后，福了一礼。
“娘娘，这凝神香既然是您让点的，那想必取香的令牌，也是您亲手交给小翠的。”
“只要将令牌与内务府的记录一对，再传刘公公来问话，便知臣女所言是真是假，也知这小翠，究竟是不是被人当了替罪的羔羊。”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环环相扣，直接将了皇后一军。
皇后让她点香不假，可她从未给过什么取香的令牌！
这凝神香平日根本无人敢动，小翠能拿到，必然是有人给了她方便！
而这个人就是皇后最信任的掌事太监刘成！
皇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设计的天罗地网，竟然被薛莹莹三言两语就破了。
她更没想到，萧炎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就要把事情捅到慎刑司去！
“不……不是我！”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萧炎脚下，不住地磕头，哭得撕心裂肺。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刘公公！是刘公公今天早上找到了奴婢，给了奴婢一个纸包，让奴婢将里面的粉末撒在画上，又让奴婢点了这炉凝神香！”
“刘公公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为了……为了给先太妃申冤，为了揪出宫里的妖邪！奴婢不敢不从啊！”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明察！求殿下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整个坤宁宫，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宫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当场聋了瞎了。。
“来人。”
萧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另外，去把刘公公给本殿请过来。他若不来……”萧炎顿了顿，“就让他这辈子都不用再来了。”
“是！”
护卫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皇后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赵德全高亢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众人心中一凛，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帝一身明黄常服，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在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皇后失魂落魄的脸上，和那副焦黑的冤字上。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皇后。”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你不是说梦到了母后吗？”
“朕也梦到了。”
皇后的身子猛地一颤。
皇帝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母后在梦里告诉朕，她很生气。”
“她说，有不肖子孙，打着她的旗号，在宫里兴风作浪，搅得她死后都不得安宁。”
“皇后，你说……这个不肖子孙，是谁啊？”
皇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皇后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陛下……臣妾……臣妾冤枉……”
“够了！”
皇帝猛地一甩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暴怒，
“你当朕是死的吗？！在你这坤宁宫里演的这出鬼把戏，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他指着那副烧毁的画，“你冤枉？那母后就不冤枉吗！你让她老人家死了都成了你宫斗的筏子！”
“你还有没有半点为人媳的孝道！”
皇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皇后的手都在抖。
“朕看你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脑子都糊涂了！”
“传朕旨意！”
赵德全立刻躬身，“奴才在！”
“皇后李氏，德行有亏，构陷太子，惊扰亡灵，着即日起，禁足坤宁宫，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皇后彻底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护卫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神色慌张。
“启禀陛下，殿下！掌事太监刘成……在自己的住处，悬梁自尽了！”
刘成死了。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疯了似的扑到皇帝脚下。
“陛下！您听到了吗？刘成畏罪自尽了！”
“都是他！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是他为了讨好臣妾，才想出了这么个恶毒的法子！臣妾真的是被他蒙蔽了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皇帝低头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厌恶。
“把他带下去！”
他懒得再看这个女人一眼，直接对左右吩咐。
几名孔武有力的嬷嬷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皇后，不顾她的挣扎哭喊，强行将她拖进了内殿。
坤宁宫的门，被重重关上。
皇帝深吸一口气，眉宇间的疲惫又深了几分。
他看向萧炎，“你怎么看？”
“人，不是自尽的。”
萧炎的回答很干脆。
“刘成是母后身边几十年的老人，深得信任，能做到掌事太监，绝不是个蠢货。”
“如今李家已倒，母后失势，他唯一的活路就是咬死是受母后指使，戴罪立功。”
“他没有自尽的理由。”
萧炎的分析冷静而透彻，“他一死，所有线索看似是畏罪自尽，实则是杀人灭口。”
“有人想让这件事，到皇后这里，就彻底了结。”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皇后背后，还有人？”
“是。”
萧炎的目光落在薛莹莹身上。
薛莹莹会意，上前一步，将刚才的发现和盘托出。
“启禀陛下，臣女方才查看那炉香灰，发现里面除了凝神香，还掺杂了微量的七日断’。”
“七日断魂？”
皇帝皱起了眉，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