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照到市集入口的彩旗，艾琳已经走在主街的石板路上。她穿着浅灰布衣，外披一件深蓝斗篷，帽檐压得不高不低，刚好能看清前方每个人的面孔。
昨日谋士离开前说的话还在她心里回响。那枚刻着“三”的木签不是偶然出现的。敌人就在城里，混在筹备节日的人群中，等着动手的时机。
她没有走王宫专用通道，而是从西巷口进来。这里靠近花车巡游的起点，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灯笼铺子挂满了红黄两色的纸灯，铁匠在角落敲打铜铃，几个孩子围着糖画摊子不肯走。空气中飘着烤栗子和新织麻布的味道。
她在一家灯笼铺前停下。店主是个中年女人，见有人驻足，立刻笑着迎上来。
“大人看看这新款走马灯，转起来能映出五谷丰登的图样。”
艾琳点头，伸手摸了摸灯架的接缝处。做工精细，机关隐蔽。她问：“这些灯都由谁扎？”
“都是老手艺人，还有两个新来的帮工，是工坊调过来的。”店主指向屋后。
那里坐着两个人，背对着街道，身上盖着旧布。一人正低头削竹条，另一人抱着水壶不动。他们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泥点——西岭工坊地下库房特有的黏土，遇水不化，干了会结成硬壳。
艾琳记下了。
她没多问，反而提高声音说：“这批灯我要了，王宫庆典要用。明天会派采买官来结账。”
店主脸上一喜，连声答应。艾琳转身时，眼角扫到其中一人左手腕露出一段纹路。不是完整图案，只是一截线条，但走向和缴获木签上的编号刻痕一致。那种刀法只有长期使用特定刻刀的人才能掌握。
她走出铺子，在拐角处停下。一名女官假装整理篮子，靠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艾琳微微点头，女官随即离开，身影很快混进卖花人群中。
影线的人已经到位。接下来的盯梢由他们接手。她留下一名亲信假扮采买官，继续接触店铺人员，自己则朝市政厅方向走去。
中午前，她抵达市政厅广场。官员们正在排练花车顺序。一名礼宾官拿着卷轴大声报数，禁军小队按路线模拟巡逻。场面热闹，秩序井然。
艾琳站在高台边缘，听着汇报。燃灯时辰定在日落后一刻，烟花从东河岸施放，持续半个时辰。城门开放至子时，百姓可自由进出。禁军分四组轮值，每两小时换防一次。
她等所有人说完，才开口：“北门要加强防守。”
官员们抬头看她。
“把主力调过去。”她说，“节日前夜，高层会移驻北营避险，确保指挥系统安全。”
这话一出，台下几人动作变了。靠边站着的两名杂役原本低头擦工具，此刻 exchanged glances，其中一个迅速退到墙根，把手里抹布塞进桶里，快步离开。
艾琳没追，也没让人拦。她知道这句话会传出去。敌人听到后，会觉得机会来了。他们会以为王室中枢要撤离，城里空虚，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又看了一遍安保布防图，在北门位置画了个圈，说：“这个区域不能出任何差错。”
礼宾官记下命令。其他人开始收拾文件。艾琳走下高台时，目光落在远处一个穿灰袍的身影上。那人站在清洁队集合点附近，手里提着扫帚，却一直盯着禁军换岗的位置。
她没停留，笑着对身旁官员说：“今年的庆典比往年热闹多了。”
对方连连称是。
她走出市政厅，没回宫。而是沿着小巷转入一条僻静街道。影线首领已在约定地点等候。
“灯笼铺那两人，不准靠近通信房五百步内。”她说，“清洁队那个盯岗的，查他三天内的行踪。乐师班替补名单今晚也要送到我手上。”
首领点头，低声回应：“我们已经在送菜车上加了标记，所有进出厨房的人都会被记录。”
“好。”她说，“保持安静。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
说完，她转身回到主街。
市集依旧喧闹。手工艺人在赶制彩旗，家庭主妇拎着篮子讨论晚宴菜单，孩子们举着风车奔跑。没人察觉危险正在逼近。
她走到一处了望塔下，抬头看灯架结构。工匠正在调试升降机关。绳索穿过滑轮，连接横梁。整个装置看起来简单，但承重设计合理。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塔底角落有个小布袋。半掩在碎木屑中，颜色和地面相近。她走近几步，发现袋口用红线缝合，线头打的是死结——这种结法常见于边境信使包扎密件。
她没碰它。
只是轻轻后退一步，抬手扶了扶帽檐。
不远处，一个穿粗布衣的男人正往这边张望。他手里提着水桶，像是来取水的杂役。但他站的位置太偏，离水源太远。而且他的鞋底沾着红泥，和灯笼铺那两人一样。
艾琳收回视线，慢慢往人群外走。
男人没动。
但她知道，他已经盯上她了。
她穿过一片挂满彩带的摊位，脚步不急不缓。身后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靠近的迹象。敌人学会了隐藏。
这才是最难对付的。
她走到市集尽头，停在一棵老槐树下。这里能看到整个广场的出入口。她靠在树干上，假装歇脚，实际在数有多少陌生面孔进出。
三个目标已锁定：灯笼铺帮工、清洁队盯岗者、乐师班替补名单中的某一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提水桶的。
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传递消息的方式是什么？木签只是标记，真正的指令另有渠道。
她想起昨夜谋士提到的境外势力。如果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却被同一组织控制，那就说明背后有严密的指挥链。
她不能再等。
正要抬手示意影线调整盯梢策略，忽然看见那个提水桶的男人转身走向一辆送菜车。车旁站着厨师，正在清点食材。
男人把手伸进围裙口袋，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趁递水时塞进菜筐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