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把北境的加急文书折好,放进袖中。她没有立刻下令追查商队,也没有召将领议事。她转身离开学术堂,脚步稳定地走向政务厅。女官想跟上去,被她抬手止住。
“今天的事,先放一放。”
她走进政务厅,命人撤去高阶座椅,换成长桌圆椅围成一圈。官员们陆续进来,看到这布置都停了一下。没人说话,但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又抬头看艾琳。
艾琳坐在主位,面前摊开一份旧卷宗。她开口说:“昨天我们接待了南方学者,今天我要和你们谈一件事——我们自己。”
厅内安静。
她说:“‘双星会’能交流知识,但如果我们的官署三天批不下一份赈灾文书,百姓就会饿死在春天。”
有官员皱眉。一位刑部老臣轻咳一声,想说什么。
艾琳没等他开口,继续说:“边境铁器走私案上报延迟七日,南方水渠修缮申请卡在三级审批,一名老农因户籍错漏三年未领粮贴。这些事不是个例,是系统的问题。”
工部参事低声说:“流程是为了避免出错。”
艾琳看着他:“那现在是对了还是错了?因为流程,事情拖着不办,这就是对?”
没人回答。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三条初步方案。
第一条:压缩非必要审批层级,建立“紧急事务直报通道”。
第二条:推行“限时办结制”,明确各类公文处理时限。
第三条:设立“基层反馈专线”,由王室特派监察员定期巡视地方政务执行情况。
她说完,把纸放在桌上。
“这不是命令,是提议。你们可以反对,可以补充。”
户部一位年轻参事站起来:“如果直报通道太多,会不会有人滥用?”
艾琳点头:“所以要定标准。比如涉及人命、军情、大灾,一律走直报。其他按影响分级。”
旁边一位年长官员摇头:“祖制不可轻动。从前百年安稳,靠的就是层层审核。”
艾琳说:“祖制保的是秩序,不是停滞。如果先王看到今天有人饿死在审批路上,你觉得他们会守旧吗?”
那人没说话。
吏部观察使开口:“我支持限时办结,但具体怎么分时间?不同事务复杂程度不一样。”
艾琳说:“那就分类。按影响范围划红、黄、白三级。红色最急,一日内必须批复;黄色三日;白色七日。超时自动上报,由上级问责。”
工部参事问:“谁来监督这个监督?”
艾琳说:“所有审批流程公示在政务墙,百姓可查。每个月公布各部门积压文书数量,排名贴在宫门外。”
有人露出惊讶表情。
刑部主官沉吟片刻:“这样会不会让官员为了赶时间草率决定?”
艾琳说:“草率决定要追责,拖延不办也要追责。两害相权,宁可快而有错,不能慢而无为。错了能改,拖了就没了。”
厅内气氛慢慢变了。最初那种防备感淡了,有人开始低头记东西。
户部参事提出建议:“能不能按事务类型细分?比如户籍变更、土地纠纷、税收调整,各自设时限。”
艾琳说:“可以。你负责牵头拟一个分类表,三天后交上来。”
她转向其他人:“还有没有别的意见?”
工部参事举手:“地方上报材料经常缺项,我们退回去重报,来回耽误时间。不如设一个预审岗,帮他们补全。”
艾琳说:“这个想法好。预审人员要培训,不能借机卡人。设立投诉机制,发现刁难直接处置。”
几位年轻官员开始低声讨论如何执行。
艾琳宣布成立“制度改革筹备小组”,由五位跨部门官员组成,包括刚才发言的户部参事、工部参事、吏部观察使等人。她指定牵头人,要求三日内提交细化方案。
有人说:“这么快就要出方案,怕是做不细。”
艾琳说:“细可以慢慢调,但方向必须马上定。我们不能再等下一个危机来推动改变了。”
会议进行到中午,没人提散会。食物送进来,大家边吃边谈。
刑部主官说:“其实我们内部也有积弊。有些案子卷宗堆着没人看,不是不想办,是人手不够。”
艾琳说:“那就重新分配人力。把重复岗位合并,抽调人手去一线。考核不再看写了多少报告,看解决了多少问题。”
有人苦笑:“这样一来,很多人得重新学做事。”
艾琳说:“那就学。不愿意学的,让位给愿意学的人。”
厅内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吏部观察使说:“我有个担心。改革若只靠王室推,下面不动,还是会落空。”
艾琳说:“所以要有反馈机制。基层专线不只是听问题,还要收集好做法。哪个村子办事快,方法好,就推广。哪个官员拖沓,就通报。”
她站起身,在黑板上写下“效率”两个字。
“这不是为了省事,是为了活人。每一笔拖延的背后,都是有人在受苦。我们坐在这里,不是当官,是管事。管不好,就别占这个位置。”
她说完,坐回原位。
接下来的讨论更具体了。有人提出用统一编号跟踪每份文书流转,有人建议每月轮换岗位防止僵化,还有人提到该更新记录方式,改用活页册代替卷轴,方便查阅。
艾琳一一记下,采纳可行的,否决不现实的,修改有争议的。
下午申时,筹备小组分工完成。每个人都有任务,有截止时间。
艾琳翻开新的记事本,开始整理会议要点。她写得很慢,每一项都核对清楚。
书记官站在旁边,等她指示。
厅外天色渐暗,烛火点亮。
艾琳停下笔,抬头说:“明日晨会,请把北境那份商队报告也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