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到这句调笑的话,民族情绪与找到绝世好曲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阵酣畅淋漓、响彻云霄的大笑!
就在整个排练室被《梁祝》彻底点燃时,郑辰的眼珠,在那片狂欢的赞誉声中,却飞快地转了一圈。
他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不动声色地再次挤到马伯臣身边。
趁着所有人的理智都被狂热吞噬,他一把攥住马伯臣的胳膊,几乎是将嘴唇贴到对方耳边,用一种滚烫而急促的气音说道:
“老马!帮我个忙……”
马伯臣听着郑辰的耳语,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转而浮现出一种吞了死苍蝇般的为难。
他压低声音,眉心拧成一个死结:“这……老郑,不妥!太不妥了!”
“有什么不妥!”郑辰抓得更紧了,话语里是毋庸置疑的施压,“你我都是浙江人!这份谱子的分量你比我清楚!它要是能让咱们浙艺首演……那对咱们浙江文化的意义……”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自己人”的怂恿:“再说,许念不就在你的分管之下吗?近水楼台!你……你给我使使劲儿啊!”
【这是使劲儿的事吗!这是要我刨了华艺的祖坟!】马伯臣心里哀嚎,脸上还得维持着副校长的体面。
他像甩开一块烙铁般挣开郑辰的手,连连摆手:“不行!老郑,我如今是华艺的副校长!你这是让我监守自盗!这事我办不了!”
“你!”郑辰见他油盐不进,气得差点跺脚。
他指着马伯臣的鼻子,低声骂了一句,随即猛地一甩手,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鄙夷:“以后别说你是浙江人!不指望你!我自己去给我家校长打电话!我们浙艺,自己争!”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缩进角落里掏出了手机。
而另一边,曹志学拿着那份还散发着墨香的曲谱,满面红光地走到许念跟前,“许念,别傻站着了!快过来,跟教授们聊聊你的创作过程!”
许念被他拉着,还有些发懵:“嗯?所以……是用我这个谱子了?”
“废话!必须是你这个!”孙国涛也乐呵呵地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从另一边架住许念,“全票通过!走走走,过去聊!”
许念就这么被两位领导像押解犯人一样,带到了那群激动的老教授中间。
他刚站定,邱振华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那双枯瘦的手“啪”的一下紧紧握住了许念的胳膊,激动得满脸涨红,声音都在发颤:“许老师!您……您……您……”
他剧烈地晃着许念的胳膊,眼神里是敬佩、狂喜和感激交织的万丈光芒:“先有《我爱你中国》,今有《梁祝》问世!我邱振华,替整个华夏音乐圈,谢谢您!”
“对!我们都得谢谢您!”
“许老师,您是华夏音乐圈的瑰宝啊!”
赞誉声如山呼海啸,几乎要将许念淹没。
他被这阵仗搞得浑身僵硬,只能尴尬地挠头:“没有没有……各位能看的上这曲谱就好。”
就在这时,之前那位落泪的女教授挤了过来。
她彻底抛开了学者的矜持,脸颊上泛起追星族般的红晕。
她飞快地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举到许念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雀跃和期待:“许……许老师,能……能加个微信吗?我……我太崇拜您了!”
这一幕,精准地落入了不远处“二手月季”的贼眼中。
王彬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一下郑涛,挤眉弄眼地低吼:“我操!快看这娘们儿!看念爷那眼神儿,都快拉丝了!念爷有危险!”
“坐地能吸土的年纪,不过风韵是真不错。”旁边的陈杰希一本正经地评价。
郑涛斜了他一眼:“行啊东莞仔,年纪不大,道行不浅。”
“嘿嘿嘿……”
除了孟云泽,乐队几个活宝看着被“纠缠”得满脸尴尬的许念,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琐坏笑。
排练室里,一边是民族大义与艺术巅峰,一边是风韵犹存与虎狼之词。
两种气场,诡异共存。
而就在这场关于《梁祝》的“学术研讨会”进行到白热化时,刚刚打完电话的郑辰,像一颗膛线都磨平了的炮弹,满脸通红地杀了回来!
他直接撞开了挡在前面的几位领导,目标明确,径直冲到许念面前,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喊道:“许老师!”
说着,他伸出双手,一把将许念的右手紧紧包裹住,用力摇晃,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整个浙艺的未来!
许念被这股力量搞得一愣,还是礼貌回应:“您好!”
“我是浙江艺术学院的教授,我叫郑辰!主要负责教授古典乐!”郑辰语速极快地自报家门,生怕慢了一秒机会就会溜走。
“哦,郑教授,您好!”许念客气地点了点头。
“许老师!”郑辰握着他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神灼灼放光,“我刚才给我们校长打完电话,并且把这份曲谱拍了照传给了他!他看完整个人激动得不行!他让我问您,看到这曲谱名叫《梁祝》,您肯定是按照我们浙江的民间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素材创作的吧?”
“呃……”许念老实回答,“确实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太好了!”郑辰激动得原地一跺脚,脸上的表情像是中了头彩,“许老师!我们校长有个不情之请!既然用的是我们浙江的故事,演奏人员,能否也由我们浙江艺术学院承担?我们有钢琴大师毕楷,还有国际小提琴家郭晓荷……”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死寂。
所有领导和教授脸上的笑容,齐刷刷地僵住了。
一股冰冷的预感,从所有人心底蹿起。
【这浙江人……心眼子太多了!】
邱振华更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死死瞪着郑辰,内心狂骂:【好你个郑辰!我们在这儿论道,你他妈在旁边磨锄头!不讲武德!】
许念人没反应过来,脑子还停留在“毕楷”“郭晓荷”这俩名字上。
都谁呀,不认识呀!
郑辰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紧紧握着他的手,抛出了真正的炸药:
“许老师!我们校长说了!为了表达诚意,我们浙艺,直接聘请您为我院——名誉教授!”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吼出了后面的条件:
“不用来上班!一个学期,就讲一节大课!您的所有待遇,全部按照一级教授给!”
话音落下,整个排练室里,响起了一片清晰可闻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名誉教授!
一级待遇!
这是体制内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巅峰荣耀!
浙江艺术学院,就这么随手抛了出来?!
不远处的王彬和郑涛也听傻了。
王彬震惊地眯起小眼睛,捅了捅郑涛:“涛哥……这老伙计……这是在挖咱们念爷?”
郑涛哭笑不得,吐出几个字:“浙江人……是全华夏最他妈会做买卖的……”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许念,则彻底被郑辰给弄麻了。
【啥玩意?给我个教授当?不用每天去上班?还发工资?】
他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郑辰那双手,此刻竟像一把烧红的铁钳,将他死死焊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用一种近乎癫狂的渴望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就在郑辰死死攥着许念的手腕,唾沫横飞地砸出“名誉教授”这颗糖衣炮弹时,周围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空气僵硬得像块铁板。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开口,吴侬软语的调子瞬间中和了现场的火药味。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稳稳切入战局。
“郑辰,你先放手。”
郑辰的狂热宣讲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
“孙主任?”
站出来的正是江苏艺术学院的古典系主任,孙永良。
孙永良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平静地看着郑辰,一字一句道:“你说《梁祝》的故事是你们浙江的?纯属胡扯。文化部早有定论,《梁祝》的起源地,在我们江苏宜兴!”
“什么?!”郑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孙主任你搞搞清楚!发源地在浙江上虞,主要流传地在宁波!这和你们江苏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孙永良寸步不让,声音陡然拔高,“祝英台的家就在宜兴善卷洞外观音堂!史料俱在!你回去好好看看书!”
两个人就这样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旁若无人地争吵起来。
从历史文献吵到地方志,引经据典,唾沫星子横飞,仿佛不是在争一个故事的归属,而是在扞卫自家祖坟的清白。
更绝的是,孙永良一边和郑辰激烈对线,一边还能抽出空来,扭头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望向已经彻底宕机的许念。
“许老师,您别听他瞎说!《梁祝》是我们江苏的文化瑰宝!我们江苏艺术学院,同样可以聘请您为一级教授!而且我们要求更低,您只需要挂个名,不用来校教学,待遇分文不少!我们学校的钢琴家和小提琴家,绝不比浙江的差,不会埋没您这传世的作品!”
“你!”郑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
这一下,整个排练室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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