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头,一面残破的“夏”字大旗在料峭春风中猎猎作响。风裹着北境特有的寒意,刮过新浇铸的灰色三合土墙,卷起细碎的沙尘,沙沙声中透着决战前的凝重。张枫扶着雉堞远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北方地平线上,滚滚烟尘遮天蔽日,如同酝酿已久的沙暴,正以摧枯拉朽之势逼近——那是八万蛮族铁骑掀起的死亡帷幕。
他身后的朔风城,早已不是昔日的边陲小城。城墙被石灰、黏土、细沙混合而成的“三合土”反复加固加厚,关键地段嵌入厚重条石,坚如磐石;外侧挖掘出深浅交错的三道壕沟,沟底布满削尖的竹签与铁蒺藜,壕沟之间还铺设了绊马索;城角处,四座圆形墩台拔地而起,形成简易棱堡,弩手可依托工事交叉射击,无死角覆盖攻城区域。
“国公爷,各部已按计划就位!”赵铁柱快步走来,甲胄碰撞发出铿锵声响,脸上带着未干的汗渍,“雷豹将军率三千锐卒守东门,破军营主力五千人扼守北门——蛮子主攻必在此处;西门、南门由边军分守,各两千人,剩余三千青壮组成预备队,负责运输物资、救护伤员、修补工事。”
张枫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远方烟尘,沉声道:“城外的蜂窝煤炉都布置妥当了?”
“全按您的吩咐,三十里内所有废弃村落、隘口、树林边缘,共设了千余座煤炉,日夜焚烧湿柴混以狼粪,浓烟滚滚如雾,蛮子的斥候根本无法靠近侦查,骑兵推进速度也慢了大半!”赵铁柱语气中透着几分底气。
“很好。”张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中燃烧着熊熊战意,他拔出腰间长刀,刀刃映着城头火炬的光芒,“传令下去!蛮皇御驾亲征,气势正盛,首战必须迎头痛击!让这群蛮子知道,朔风城的每一寸土地,都要用他们的血来换!”
“末将遵令!”赵铁柱轰然领命,转身大步离去,城头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传令声,将士们握紧兵器,目光坚定地望向烟尘逼近的方向。
翌日黎明,天刚蒙蒙亮,蛮族大军已如潮水般涌至城下。八万人马铺天盖地,白色营帐连绵数十里,如同无数朵匍匐的巨型蘑菇,一眼望不到尽头。中军位置,那座鎏金大帐格外显眼,蛮皇阿速罕的身影在帐前隐约可见,身旁矗立着黑色狼头旗,猎猎作响。
没有劝降,没有试探。蛮族信奉强者为尊,在萨满法师主持的战前祭祀后,伴随着震天的牛角号与狼嚎般的呐喊,第一波猛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数以万计的蛮族步兵,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弯刀、战斧,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蒙着生牛皮的盾车,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涌向城墙。后方,数千名弓箭手列队齐射,箭矢如飞蝗般遮天蔽日,“叮叮当当”砸在城头的盾牌、墙面与棱堡上,火星四溅,形成密集的火力压制,掩护步兵冲锋。
“稳住!都给我稳住!听号令行事,不得擅自放箭!”各级军官在城头奔走呼喝,声音嘶哑却极具穿透力。盾兵们将厚重的藤牌拼在一起,形成密不透风的盾墙,牢牢护住身后的弩手与刀兵。
张枫亲临北门指挥,这里是城墙最开阔处,也是蛮族攻势最猛烈的地方。他手持望远镜,冷静观察着敌军推进节奏,敌军盾车虽坚固,却移动迟缓,步兵拥挤不堪,正是绝佳的打击时机。
“弩炮,目标敌方盾车,齐射!”张枫猛地挥下令旗。城头架设的十二架改良型床弩瞬间发难,滑轮组带动弓弦发出沉闷的咆哮,儿臂粗的巨型弩箭裹着风声呼啸而出,如同死神的獠牙,轻易撕裂生牛皮盾甲,将盾车撞得粉碎,后面的蛮兵来不及躲闪,被弩箭串成血葫芦,惨叫声此起彼伏。
“神臂弩,前方八十步,覆盖射击!”令旗再挥,早已严阵以待的破军营弩手齐齐扣动扳机。强劲的弩箭穿透空气,形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落下,将冲锋的蛮族步兵成片射倒。特制的破甲棱锥箭威力惊人,即便蛮兵手持厚重皮盾,也能一箭洞穿,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淌。
蛮族士兵悍不畏死,顶着巨大伤亡,用尸体填埋壕沟,架设简易木桥,终于冲到城墙下,将数十架云梯死死钉在墙面上。“杀!”蛮兵嘶吼着攀爬,狰狞的面孔在城头火炬映照下格外可怖。
“滚木!礌石!砸下去!”张枫一声令下,城头士兵合力推出巨大的滚木,搬起沉重的石块,顺着云梯狠狠砸落。滚木带着惯性碾压而下,将攀爬的蛮兵撞得骨断筋折,礌石砸在云梯上,木屑飞溅,不少蛮兵直接从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紧接着,煮沸的金汁被士兵们提着木桶倾泻而下——那是粪便、煤油与毒药的混合物,沾之即烂,皮肉瞬间焦糊,城下顿时弥漫起一股恶臭与焦糊味交织的恐怖气息,惨叫声撕心裂肺。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蛮族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次次冲击着城墙防线。城墙多处被撞锤砸出缺口,箭雨密集得让人难以抬头,甚至有小股蛮兵借着尸堆的掩护,一度登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肉搏。破军营将士三人一组,刀盾手在前格挡,长枪手侧翼突刺,短刀手补刀收割,用娴熟的配合与精良的装备,将登城的蛮兵精锐一一斩杀,每一寸城头都浸染着鲜血。
张枫更是身先士卒,哪里危急便出现在哪里。他手持长刀,刀光闪烁间,蛮兵纷纷授首,鲜血溅满征袍,却丝毫未减其锋芒。一名蛮族百夫长冲破防线,挥斧劈向张枫,他侧身避过,长刀顺势斩出,直接将对方头颅劈飞,滚烫的鲜血喷在脸上,更添几分悍勇。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蛮族终于鸣金收兵,潮水般的士兵褪去,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鲜血浸透了土地,顺着壕沟流淌,将城墙根染成一片暗红。残破的兵器、断裂的云梯、撕碎的旗帜与尸体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焦糊味,诉说着这一日的惨烈。
守军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伤亡超过两千,其中战死八百余人,伤者多为刀箭所伤,将士们个个精疲力竭,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城头,靠着城墙便沉沉睡去。
赵铁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与尘土,走到张枫身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国公爷,蛮子的第一波猛攻,咱们顶住了。”
张枫望着城外如同星火般连绵的蛮族大营,眼神冰冷如铁:“这仅仅是开始。阿速罕自视甚高,绝不会甘心首战失利,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他顿了顿,提高音量传令,“立刻修补城墙,用三合土填补缺口;军医营全力救治伤员,优先处理重伤者;将士们轮流休息,每餐务必保证有肉干与热粥;告诉兄弟们,我们每多守一天,蛮族的粮草就消耗一分,士气就低落一分,我们的援军就更近一步!朔风城,是夏国的门户,绝不能陷落!”
“遵命!”周围的将士们齐声回应,疲惫的声音中透着不屈的意志。
是夜,朔风城内灯火通明,虽处处可见疲惫的身影,却无一人抱怨,士气丝毫未堕。城墙上的火把如同点点星辰,绵延不绝,与城外蛮族大营的篝火遥遥相对,在夜色中勾勒出攻防双方的对峙轮廓。寒风吹过,火把摇曳,映照着将士们坚毅的脸庞,预示着这场血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