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苗也泡了一个澡。
她今年春天就和父母分开睡了。一打春,陈斗就在两口子大大的炕上隔了帘子,给陈苗也打了一副炕柜,和陈宿两口子的炕柜分别放在帘子两边。
毕竟还是孩子,泡着澡就在浴桶睡着了,王永好有一会儿没听到闺女有动静,就推开灶间的门进去一看,吓了一跳,闺女的鼻子都快没到水下了,赶紧掐着陈苗的腋下,顾不得自己的衣服会被弄湿,匆匆给她擦干身子。闺女这样被自己摆弄着都不醒,还眷恋的一直往自己怀里钻,王永好也是笑了,给闺女随意套上里衣,拿大棉衣包住,抱着回到东厢。
陈斗已经把炕烧热了,王永好把闺女塞进暖和的被窝,陈苗在被窝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翻身沉睡去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这么点大就爱操心家里的生计。”王永好眼角瞄到正进门的陈斗,忍不住跟他感叹。
陈斗站在炕前看着闺女睡的红扑扑的小脸,用手轻柔的捏捏她婴儿肥的脸蛋,“只要她愿意,怎么样都随她就好,我看咱闺女是有大主意的,不会有错处的。”来自亲爹对女儿的迷之自信。
王永好锤了陈斗一下,“说你胖还喘上了,你闺女再有大主意那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需要你去给倒一下洗澡水。”
“我就乐意给我闺女给我媳妇倒洗澡水,媳妇,要给你烧桶水吗?”陈斗把注意力放到了妻子的脸上。平平常常的一张妇人脸,对着女儿是满心满眼的慈爱,对着他是全心全意的依恋,对着家人是任劳任怨的付出。苦的时候,她是风吹雨打都不怕的野草;安定的时候,她是一刻也闲不住的石磨,用力的压榨自己,滋润一家人的生活。
“好勒,媳妇。”一瞬间陈斗的思绪就从和素不相识的王永好成婚,到被赶出家族居无定所,再到被逼远离故土,路上产子,再到五年的忙忙碌碌,才二十有二的小娘子,像是二十五的妇人一样,却比那些豆蔻年华的姑娘还要鲜活,还要让他心潮澎湃。感谢的话陈斗觉得太轻了,只能紧紧的抱住她,抱的太紧,紧的王永好身子都发疼了。
王永好觉得颈窝有一道热流淌下。她被家人卖到陈家,给陈斗做了媳妇,五年前一直都是颠沛流离,可是陈斗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有他自己和小叔陈宿一口粥,也从不少她一份。有了闺女更是一个男人不顾别人的嘲笑给她洗脏污,给闺女搓尿布,小叔的内务也从不让她帮忙,即使这两年小叔要考秀才给家里挣个前程,也从不让她去给小叔洗个衣服换个床铺。在这道热流流进她颈窝之前,她敬重她的丈夫,随着这道热流流进她的心口,她心里生出了自己从未产生过的一种激荡着的热情。她第一次主动亲了她的丈夫,她的男人,觉得他怎么那么好,那么好。
这个患难与共的小家庭,第一次有一种叫爱情的情愫在两人之间缠绕。
落雪前,赵逢春和陈苗又进了五次山里,他们和陈斗约了隔日的中午就让陈斗赶着牛车等在大巴山山脚下,这样能多装一些猎物去县城,还能省时间,毕竟赵逢春轻功再好,驮着比他自身重几倍的重量也坚持不了多久。
年前最后一次进县城的天气不是很好,黑压压的,风也大,像刀刮着似的让人胆颤。
这次陈家赶了一辆牛车,村里的老把式车头也赶了一辆牛车,牛车上坐了一车想在落雪前也去县城转转的村民,村长和村里的老庄稼汉都推测这场雪不到半夜是落不来了,大家只要注意脚下,早去早回就行。
陈苗家早就鞣制出了软和的皮子,王永好拼凑了几张兔子皮给陈苗的小棉袄里面做了内里,看着棉衣不厚,其实比别人厚实的棉衣还暖和。
把猎物装上牛车,怕它们半路冻死,还给它们盖了草帘子,王永好抱着一床旧棉被坐在陈斗身后,怀里抱着陈苗,陈苗又捞了一串兔子垫在脚底下取暖。
赵逢春借了村长家的驴,悠哉悠哉的跟在旁边,他有内力,即使只穿了一件夏衫在这寒冬腊月里也不会觉得冷。
陈苗拿出自己做的两幅大手套,一副给了给了陈斗,一副给了赵逢春,他俩不论赶车还是骑驴都是要把手伸到外面的,戴上毛皮做的皮手套,既能保暖,还能防止手被寒风吹的干裂炸口。陈宿则是把东西放在自己的牛车上,人挤在后面村民的马车里,出个五文钱,来回都给留了位置。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大家轻松愉快的到了勉县县城。
县城还是很热闹,陈家和村民约好回去的时间就在城门口分开了,陈宿当然下了村民的牛车跟着陈斗他们先去卖猎物。
天香楼这边因为最近的野味新鲜,很是红火了一把,武大掌柜几乎每日都在店里坐镇,一听说陈家又来给送野味了,马上咧开嘴,热情的到后门去迎人。
得知陈家这是年前最后一批野味了,武大掌柜心疼自己随后要少赚不少钱了,但是还是很感激陈家每次送来的野味都是鲜活的,他可是知道县城有几家去接触过陈家,想让他们把野味卖给他们,可是陈家一次也没答应,除了大型的野猪会处理给牛屠户,可是只给了他们天香楼,人家陈家还不拿乔涨价,从来都是武大掌柜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过武大掌柜给的价格也很公道,对人也和善。
交完货,这次有两头鹿,加上其他的野味,足足得了八十两银子。武大掌柜让厨下给装了各色的点心,还有炸的丸子,又让一家人在大堂里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把之前剥好的兔皮啊,鹿皮啊这些晒好的动物皮毛装上陈家的马车,才送他们去逛街置办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