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物入库完毕，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林默的四肢百骸。他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将办公室的电脑关机，灯熄灭，然后锁好了仓库大门。午夜的工业园区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道路上传来的零星车声，更衬得周遭空旷无比。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园区门口，准备打车回家。脑子里还在回放着今晚接货清点的细节，以及那些如梦似幻的“凝光萤”带来的温暖光晕。云瑶的及时出现和那别出心裁的“萤火虫台灯”，确实驱散了加班的孤寂，让原本可能难熬的夜晚变得甚至有些……奇妙。
走到园区门口需要穿过一小片绿化带和一片空地。就在他经过那片空地时，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毫无征兆地吹过。这风似乎与寻常夜风不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牵引力。
林默并未在意，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然而，就在下一刻，令他惊愕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应该已经随云瑶离去、消散在夜空中的“凝光萤”，竟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点点黄绿色的光芒凭空再次浮现，如同破碎的光之流沙，从他身边盘旋而起，汇成一道微弱但清晰的光带，朝着与园区大门相反的方向——那片待建的荒地深处，飘飘悠悠地飞了过去！
它们飞得并不快，光芒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是在跳着一支无声而诡异的舞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荒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它们。
林默瞬间困意全无，心脏猛地一跳。怎么回事？云瑶不是把它们收回去了吗？难道仙术失灵了？还是这些仙界的小东西自己有了想法？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光带越飞越远，光芒在浓厚的夜色中逐渐变得微弱，眼看就要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一股莫名的焦虑攫住了他。这些东西是云瑶召唤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理，但万一丢了、或者在外面惹出什么麻烦（比如被晚归的人当成UFo引起围观），他怎么跟云瑶交代？而且，内心深处，他也有些不舍这些刚刚还陪伴他度过漫漫长夜的小精灵。
来不及多想，林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凝光萤”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也顾不上打电话求助了——难道要他跟云瑶说“不好意思，你借我的萤火虫台灯自己长腿跑了”？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束苍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泥地。夜风吹得周围的杂草簌簌作响，远处废弃厂房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显得有几分阴森。
“喂！回来！你们要去哪儿？”林默一边深一脚浅浅地跟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光带，一边压低声音喊着，试图唤回那些“凝光萤”。但它们毫无反应，依旧执着地向着荒地深处飞去。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地方他白天偶尔路过，知道里面堆满了建筑垃圾，还有几个废弃的基坑，黑灯瞎火的，万一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大半夜的在荒地里追逐一群发光的不明物体，这场景想想都觉得诡异又滑稽。
他追了大概五六分钟，那光带终于在一片堆满碎砖烂瓦的空地中央停了下来。点点“凝光萤”不再前进，而是开始在空中无序地盘旋、飞舞，光芒似乎比刚才明亮了一些，像是在……探索着什么？
林默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用手电光扫视着周围。这里除了瓦砾和杂草，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心中疑窦丛生，这些仙界来的小东西，到底被什么吸引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黑影猛地从一堆废砖后面窜了出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扑空中飞舞的“凝光萤”！
林默吓得魂飞魄散，手电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隐约照见那似乎是一只野猫，体型不小，眼睛在手电光下反射出幽绿的光。它显然是被这些发光的“小虫子”吸引了，以为是某种奇特的猎物。
“滚开！”林默情急之下大吼一声，捡起地上一块碎砖就扔了过去，试图吓跑那只野猫。
碎砖落在野猫附近，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野猫受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灵活地扭身，瞬间又消失在黑暗的瓦砾堆后。
而空中的“凝光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光点一阵混乱地闪烁，如同受惊的鱼群，四散飞窜，眼看就要彻底失控，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林默心中大急，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清冷而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果然如此。”
林默猛地回头，看到云瑶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身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带着些许“果然不出所料”的了然。
“它们……它们自己飞走了！”林默连忙解释，指着空中那些还在乱飞的光点，“还有只野猫想抓它们！”
云瑶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只是抬起手，对着空中那些混乱飞舞的“凝光萤”，指尖再次泛起柔和的金光，口中念诵着林默听不懂的、音节奇特的短促咒文。
那金光如同无形的缰绳，瞬间笼罩住所有四散的光点。原本混乱的“凝光萤”立刻安静下来，如同被驯服的羊群，温顺地汇聚成一道光流，乖巧地飞回到云瑶身边，绕着她盘旋飞舞，光芒也恢复了之前的稳定和柔和。
“此界气息驳杂，尤以夜深之时为甚。”云瑶收回手，看着围绕自己的光点，淡淡解释道，“‘凝光萤’性喜纯净灵气，方才定是感知到此处有极其微弱的灵脉残迹逸散，故而循迹而来。非是自行飞走，乃是受本能牵引。”
林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片待建的荒地下面，可能曾经有过什么蕴含灵气的东西？所以这些仙界的小精灵才会被吸引过来。而那只野猫，恐怕也是被这异常的灵气和发光体吸引来的。
“那……现在没事了？”林默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这半夜的“萤火虫追逐战”可真够刺激的。
“嗯。”云瑶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围荒凉的景象，似乎对那所谓的“灵脉残迹”并无太大兴趣。她再次抬手，准备将“凝光萤”彻底收回。
“等等！”林默忽然开口。
云瑶动作一顿，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林默看着那些围绕着她飞舞的、温暖而宁静的光点，心中有些不舍，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能不能让它们……再陪我走回园区门口？就一小段路。”这荒郊野地黑灯瞎火的，刚又经历了野猫惊魂，他实在有点发怵。
云瑶看了他片刻，似乎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但没有戳破。她轻轻挥了挥手，那些“凝光萤”便分出一小群，大约十几只，如同忠诚的小卫兵，飞到了林默身边，为他照亮前路。
“走吧。”云瑶说完，身影率先变淡，消失在原地，显然是先回去了。
林默看着身边这些重新变得乖巧的光点，心中一定，赶紧迈开步子，在这群特殊的“照明卫士”护送下，朝着园区门口亮光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一次，再没有意外发生。
当他终于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时，才彻底放松下来，感觉今晚这班加得，真是跌宕起伏，毕生难忘。
而手腕上那个契约手环，似乎微微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