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警戒线刚撤,王雅正蹲在路边给陈队递水,就见那微胖的仓库管理员妻子领着个红毛青年走过来,怀里的小孩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正揪着红毛的头发玩。
“林默师傅,可算找着你了!”管理员妻子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放,里面飘出红烧肉的香味,“我家老周醒了,说多亏你那根钢针,非要让我给你送点热乎的。”
林默刚和陈队从烧焦的金属盒里翻出半张带血的货运单,闻言笑着摆手:“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那可不行!”红毛青年——也就是管理员的儿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昨天要不是你,我爸就被那帮孙子蒙过去了!他们肯定是想趁我爸晕着,把仓库里的‘好东西’转移走!”
陈队正用证物袋封装货运单,闻言抬头:“你知道他们要转移什么?”
红毛脖子一梗,似乎想说又不敢,管理员妻子赶紧打圆场:“小孩子瞎咧咧呢!他爸说仓库里就是些普通钢材……”
“才不是!”红毛挣开他妈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装着块指甲盖大的碎片,“我偷偷捡的,这玩意儿摸起来凉飕飕的,上面还有字呢!”
林默接过碎片,借着晨光一看,上面果然有“KS”两个模糊的刻痕。他不动声色地递给陈队,眼角余光瞥见王雅正拽着管理员妻子问东问西,心里大概有了数——这家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怕惹祸。
“行了,东西我们收下了。”陈队把碎片装进证物袋,“你们要是想起什么线索,随时打我电话。”她说着报了串号码,眼神在红毛脸上顿了顿,“尤其是看到陌生人在仓库附近转悠,第一时间联系我。”
红毛梗着脖子没应声,倒是管理员妻子连连点头,拉着儿子就走,临走前还塞给林默一塑料袋刚出锅的肉包子。
王雅看着他们的背影,凑到林默身边小声说:“我听那女的说,陈队在码头这一带外号叫‘铁娘子’,三年前端掉过一个走私团伙,下手狠得很,连她老公都跟她离了。”
林默咬了口包子,肉馅里混着点艾草香,跟阿铁父亲病房里的味道很像。他瞥了眼正在警车旁写报告的陈队,她的侧影在晨光里绷得笔直,像根没淬过火的钢条。
“铁娘子?”林默笑了,“我倒觉得她像块没开刃的好钢,得找个懂行的人好好敲敲。”
王雅刚要再说什么,就见瘦高警察从警车里探出头喊:“陈队!局里来电话了,说赵四在看守所里翻供了,说根本不认识什么李总!”
陈队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林默心里咯噔一下——赵四突然翻供,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施压,看来李总那边已经察觉到他们在查炼钢厂了。
“走。”陈队把报告塞进包里,拉开车门,“去城郊炼钢厂。”
瘦高警察脸都白了:“陈队!局里让我们回去开会呢!再说那炼钢厂早就废弃了,说不定就是林默瞎编的……”
“他敢编?”陈队扫了林默一眼,嘴角勾起抹冷笑,“要是查不到东西,我把他那几根钢针全掰断。”
林默跟着坐进警车后座,刚关上门就听见陈队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没说两句脸色就沉了下来,挂了电话后猛地捶了下车窗:“赵四在看守所里晕倒了,医生说是急性肾衰竭,跟阿铁他爸的症状一模一样!”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又是辐射引发的病,看来李总为了灭口,连看守所都能插手。他摸出那枚梅花钢印,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摩挲着——炼钢厂里一定有他们要找的证据,或许还有控制这种辐射病的方法。
警车刚开出港口区,陈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微信,她看完突然笑了,把屏幕往林默面前一凑:“王雅发的,说你昨天跟她说,要‘忽悠’我带你查案?”
林默看着屏幕上王雅发来的截图,正是他昨晚跟王雅吐槽陈队太死板的话,顿时有点尴尬:“那不是……开玩笑嘛。”
“开玩笑?”陈队收回手机,踩了脚油门,警车猛地窜了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圆这个谎。”
瘦高警察在副驾驶座上吓得抓紧了扶手,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陈队又要飙车了……上次她这么开车,还是追那个走私船的时候……”
林默没理会他的念叨,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厂房。那些废弃的烟囱像插在地上的钢针,刺破灰蒙蒙的天,让他想起阿铁父亲咳出的带血的痰。他突然掏出手机,给王雅发了条微信:“查一下三年前红源厂火灾时,陈队是不是负责现场警戒的。”
王雅几乎是秒回:“查到了!她当时是实习警员,在警戒线外守了三天三夜,后来因为吸入过多浓烟住院了!”
林默看着那行字,突然明白陈队为什么对辐射病反应这么大——她自己可能也接触过KS-07钢料。他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陈队,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虎口的茧子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也……”林默刚想问,就被陈队打断了。
“到了。”她把车停在炼钢厂门口,锈迹斑斑的铁门像张咧开的嘴,里面隐约能看见高耸的炼钢炉,“下车吧,让我看看你的‘忽悠’本事。”
林默跳下车,刚要去掰铁门的锁,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陈队居然直接用警棍砸开了锁。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看着林默挑眉:“愣着干什么?不是要找证据吗?”
林默跟着她走进厂区,脚下的碎玻璃发出咯吱的响声。炼钢厂的厂房里弥漫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墙角堆着些盖着帆布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钢坯。
“就在那儿。”林默指着最里面的一个炼钢炉,“赵四的供词里提到过,李总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炼钢炉的夹层里。”
陈队示意瘦高警察警戒,自己则和林默一起爬上炼钢炉。炉口的温度还没散尽,带着点灼人的热气。林默掏出手机照亮,果然在炉壁内侧发现个松动的砖块,抠开一看,里面是个用油布包着的盒子。
“找到了!”林默刚把盒子递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
瘦高警察惨叫着倒在地上,子弹擦过他的胳膊,溅起串血花。阴影里窜出几个蒙面人,手里都拿着枪,为首的那人冷笑:“林默,陈队,好久不见啊。”
林默认出那人的声音,是赵四的同伙,上次在码头被他打跑的那个!他猛地把陈队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抱着盒子滚到炼钢炉后面,子弹“嗖嗖”地打在刚才他站的地方,溅起火星。
“把盒子交出来!”蒙面人喊道,“不然这炼钢厂就是你们的坟墓!”
陈队已经掏出手枪,正躲在钢坯后面和他们对峙,她冲林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从侧面绕过去。林默点头,刚要移动,就听见陈队闷哼一声——她的胳膊中了一枪,鲜血瞬间染红了警服。
“陈队!”林默心里一紧,突然想起王雅说的话,她三年前就吸入过浓烟,现在又中了枪,要是再被辐射……他咬咬牙,突然抓起块钢坯朝蒙面人扔过去,趁他们躲闪的功夫,拽起陈队就往厂房外跑。
蒙面人在后面追,子弹打在地上的钢渣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林默拖着受伤的陈队,突然发现她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辐射引发的旧疾。
“撑住!”林默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救过管理员的钢针,反手就扎在陈队的后颈上。陈队浑身一颤,眼神瞬间清明了些,脚步也稳了。
“你……”陈队刚想说什么,就被林默推上了警车。他跳上驾驶座,刚发动车子,就看见蒙面人追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个燃烧瓶。
“坐稳了!”林默猛打方向盘,警车擦着燃烧瓶冲出厂区,后视镜里,炼钢厂的厂房已经燃起了大火,像三年前的红源厂一样,吞噬着所有的罪证。
陈队靠在后座上,捂着流血的胳膊,看着林默的侧脸,突然说:“你那针……跟三年前救我的人用的一样。”
林默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
“那时候我在红源厂外守着,突然晕倒了,醒来时脖子上就插着根钢针,跟你的一模一样。”陈队的声音很轻,“后来我查了很久,都没找到那个人。”
林默没说话,只是踩了脚油门。晨光穿过挡风玻璃,照在他手里的钢印上,映出半朵模糊的梅花。他突然明白,有些债,不管过多少年,总是要还的。
陈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短信,她看完突然笑了,把手机递给林默。屏幕上是王雅发来的:“查到了!三年前红源厂火灾现场,有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救过陈队,监控里只拍到他手里拿着枚梅花钢印……”
林默看着那条短信,突然觉得掌心的钢印烫得厉害。他侧头看向后座的陈队,她正闭着眼睛,嘴角却带着点笑意,像朵在火里重新绽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