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溯源阴罗盘”那丝指向皇城区域的微弱偏转,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让林辞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皇城,那是汉天子刘协的居所,亦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象征,其内势力盘根错节,既有忠于汉室的遗老遗少,也有曹操安插的眼线密探,可谓龙潭虎穴。
那伙“玄冥族”后裔的触角,竟然也伸到了这里?他们是想利用汉室这面旗帜做些什么?还是说,皇城之内,本身就存在着某种与“幽蚀”圣器相关,或能吸引它们的东西?
此事牵涉太大,林辞没有轻举妄动。他首先通过夏侯承,侧面了解皇城近期有无异常,尤其是与祭祀、古物、或是人员变动相关的事情。夏侯承虽属曹氏亲族,但职位尚未高到能触及皇城核心机密,只模糊听闻近来陛下似乎对某些前朝旧物颇感兴趣,常召一些老博士入宫讲解。
线索有限,但结合罗盘的指向,林辞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他需要更准确的信息。
这一次,他没有再通过官方渠道,而是动用了郭嘉这条“暗线”。他写了一封简短的密信,只提及“东南鼠辈,其踪或涉宫禁,恐生变数”,命人秘密送往郭嘉府上。
当夜,郭嘉便派人送来回信,约林辞于城中一处看似普通的茶楼雅间相见。
茶香袅袅中,郭嘉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但眼神却清亮无比。“先生倒是敏锐,这么快便嗅到了那边的味道。”他抿了口茶,淡淡道,“皇城近来确实不太平,不过非是刀兵之乱,而是……器物之争。”
“器物之争?”林辞心中一动。
“陛下年少,近来不知听了何人撺掇,痴迷于搜寻散落的汉室古器,尤其是一些……据说与社稷气运相关的礼器。”郭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底下人为了逢迎,四处搜罗,倒也真找到几件似是而非的东西,献入宫中。其中,似乎就有一尊……残破的古鼎。”
鼎?!
林辞瞳孔微缩!禹王九鼎!自洛阳失陷后,九鼎下落不明,难道其中一尊,或者说其残片,竟流落到了许都皇城?
“是何鼎?形制如何?”林辞追问,语气中不禁带上一丝急切。
郭嘉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具体何鼎,嘉亦不甚明了。只知那鼎残破不堪,缺耳断足,锈迹斑斑,并无甚奇异之处。但陛下得之,却视若珍宝,供奉于偏殿,时常观摩。”
残破古鼎……供奉于偏殿……
林辞脑海中瞬间将线索串联起来!那“玄冥族”的“幽蚀”圣器,特性是“噬灵光,腐气运”,而禹王九鼎,正是镇压神州气运的至高礼器!即便残破,其本质依旧与气运息息相关!对于以腐蚀气运为能的“幽蚀”而言,一尊残破的九鼎,简直是绝佳的“食粮”或者……“坐标”!
那伙人的目标,很可能不仅仅是铜雀台,还有皇城中的这尊残鼎!他们是想通过侵蚀残鼎,进一步动摇本已衰微的汉室气运,甚至可能借此达成某种更可怕的仪式!
“奉孝先生可知,怂恿陛下搜寻古器的,是何人?”林辞沉声问道。
郭嘉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明面上,是几位皓首穷经、一心‘光复汉室’的老臣。但背后是否有那只黑手推动,尚未可知。皇城之内,眼线虽多,却也并非铁板一块,总有些角落,是阳光照不到的。”
他这话已是暗示,那伙人很可能已经通过某些渠道,影响甚至控制了部分皇城中人。
“先生罗盘所指,恐怕便是那尊残鼎所在,或者……是已悄然靠近它的‘老鼠’。”郭嘉看向林辞,“先生打算如何?皇城重地,可不比东南巷陌,擅闯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林辞沉默片刻,皇城确实棘手。硬闯是下下之策,但坐视不理,任由那伙人侵蚀残鼎,后果不堪设想。他需要一个既能进入皇城,又不引人注目的理由。
“听闻陛下近来雅好古物,常召博学之士入宫鉴赏讲解?”林辞忽然问道。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林辞的打算,笑道:“先生是想……以‘方外博学’之士的身份,入宫觐见,借机接近那尊残鼎?”
“正是。”林辞点头,“在下对上古器纹、气运之道略有研究,或可为陛下‘解惑’。” 他将“解惑”二字咬得稍重。
郭嘉抚掌轻笑:“妙!此法甚好!既能光明正大入宫,又可名正言顺接触目标。只是……”他话锋一转,“先生需知,皇宫大内,规矩繁多,耳目更众,一言一行皆需谨慎。且陛下身边,未必都是自己人。”
“在下明白。”林辞道,“还需奉孝先生代为安排。”
“此事易尔。”郭嘉爽快应下,“嘉会向主公禀明,便说先生精通古物鉴评,或可助陛下厘清古器源流,弘扬文治。主公对此,想必乐见其成。” 曹操自然希望加强对小皇帝的影响,派一个“自己人”(至少目前是)去接近皇帝,正合他意。
数日后,一纸诏书传入林辞府中,言皇帝闻听许都来了一位海外博学之士,精通古器玄理,特召入宫,于偏殿一见。
林辞换上荀攸派人送来的合乎规制的文士衣冠,怀揣那隐匿了气息的“溯源阴罗盘”,在宦官引导下,第一次踏入了这东汉王朝名义上的权力中心——许都皇宫。
宫阙重重,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侍卫肃立,宫女低头疾走,一派森严气象,却也难掩那股深植于殿宇梁柱间的暮气与衰颓。
引路的宦官将他带至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外,低声道:“林先生,陛下正在殿内观赏古鼎,您自行进去便是。”
林辞道谢,整了整衣冠,迈步而入。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陈旧气息。年轻的皇帝刘协穿着一身常服,正站在一座高大的青铜架前,仰头望着架上供奉的一物。
那赫然是一尊约三尺高的青铜鼎!鼎身布满绿锈,一耳缺失,三足中也有一足明显是后来修补上去的,形制古朴,纹饰模糊,看上去确实毫不起眼。
然而,在林辞踏入殿门的刹那——
怀中的玉玺猛地一震!一股远比感应到铜雀台和“幽蚀”时更加复杂、更加浩瀚的意念传递而来!那意念中,有悲怆,有苍凉,有镇压四极九州的无上威严,也有……山河破碎、社稷倾颓的无尽哀伤!
与此同时,他袖中的“溯源阴罗盘”指针,也疯狂地指向那尊残鼎,并且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幽蚀”的阴冷气息,而是因为那残鼎本身,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气运波动,与罗盘中那缕阴气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排斥与吸引并存的感应!
而这尊残鼎在林辞玉玺的感知视野中,其底部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带着水波纹路的古篆虚影——
“荆”!
竟是禹王九鼎之一的荆州鼎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