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河湾的淤泥提供了暂时的庇护。林辞强忍着经脉中因硬撼黑袍人而残留的阴寒刺痛与翻腾的气血,全力运转玉玺之力。这一次,玉玺并未主动吞噬外界的煞气,而是将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本源力量反哺而出,如同甘霖般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同时,那丝源自“幽蚀”碎片的“腐朽”法则,竟也诡异地参与进来,并非破坏,而是如同一种强效的“消化酶”,加速分解、湮灭着侵入他体内的异种阴寒能量。
“吞噬与腐朽,亦可用来疗伤清毒?”林辞心中微讶,对玉玺的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这或许便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数个时辰后,天色大亮,江面雾气氤氲。林辞的伤势已稳定下来,虽未痊愈,但行动无碍。他清理掉身上的泥污,换上一件备用的干净衣袍,确认四周安全后,方才如同一个寻常的早起渔夫,沿着江岸,绕了一个大圈,悄然返回了秣陵城中。
他没有直接回鲁肃安排的小院,而是在城中几处人流密集的市集转了转,买了些早点杂物,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住处。
鲁肃似乎尚未得到任何关于昨夜异动的消息,见到林辞,依旧关切地询问“推演天象”的进展。林辞早已准备好说辞,只言昨夜感应到江上气机紊乱,似有异力干扰,未能尽全功,还需再观察几日。鲁肃不疑有他,反而宽慰他不必急于一时。
回到静室,林辞脸色才沉了下来。那黑袍人的存在,以及“镇龙桩”下被囚的龙灵,如同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此事关乎重大,必须让江东高层知晓,但如何透露,却需极巧妙的技巧。直接告知?且不说对方信不信,自己如何解释能发现并突破那等禁制?必然暴露实力,引来猜忌。
苦思良久,一个“驱虎吞狼”的计策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他再次铺开纸笔,并非绘制地理图,而是开始撰写一篇名为《江左地脉异气论》的短文。文中,他凭借真实的学识与玉玺的模糊感应,以风水地师的角度,论述秣陵周边,尤其是鸡笼山至江口一带,地脉雄浑,本为聚气旺运之所,然近期似有“阴煞隐伏,龙气郁结”之象。他引经据典,指出此象若为天然,则主地气不畅,或影响一方安宁;若为人祸,则有“窃据地脉,禁锢灵机”之嫌,长久以往,恐损及江东根基气运。
他写得极其谨慎,通篇皆是推测与警示,不提及任何具体人物、禁制或龙灵,只从地脉风水的宏观角度提出问题,并将此异象与当前抗曹的“人和”大局联系起来,暗示若后方地脉不稳,恐影响前线军心士气。
写完後,他并未立刻呈给鲁肃,而是等待时机。
当日下午,鲁肃来访,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原来,前线周瑜再次来信,言及曹军水寨日益稳固,且侦知曹操正在招募熟悉江东水文的向导,攻势似乎迫在眉睫。而江东内部,关于风向的忧虑也日益加剧。
“天时不在我,地利若再有不协……”鲁肃叹息一声,忧心忡忡。
林辞知道,时机到了。他取出那篇《江左地脉异气论》,恭敬呈上:“子敬先生,此乃辞近日观测地气,偶有所得,粗浅之见,或可供先生参详。辞觉秣陵地脉似有隐忧,虽不知其由,然值此紧要关头,不可不察。”
鲁肃接过,起初并未在意,但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他本身亦通晓一些杂学,且身处高位,对“气运”、“地脉”之说并非完全视为虚妄。文中观点虽显玄奥,但论述严谨,结合当前局势,由不得他不深思。
“阴煞隐伏,龙气郁结……禁锢灵机……”鲁肃喃喃念着这几个词,猛地抬头看向林辞,“先生之意,此象可能非是天成,而是……人为?”
“在下不敢妄断。”林辞拱手,语气谦逊,“然《易》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地脉亦属天文地理之列,其异动,或示警于人间。辞只是据实陈述所见之感,具体如何,还需子敬先生与诸位明公详查。”
他将球巧妙地踢了回去,既点明了问题,又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将所有判断权交给了对方。
鲁肃拿着那篇文章,在房中踱步良久,显然内心极不平静。若在平时,他或许会将其视为方士妄言,但此刻大战在即,任何潜在的风险都可能被放大。尤其是“禁锢灵机”、“损及根基”这样的字眼,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先生此文,关系重大。”鲁肃最终停下脚步,神色肃然,“肃需立刻求见吴侯,并与公瑾密信沟通。先生近日还请留在府中,若有疑问,或许还需请教。”
“谨遵先生之命。”林辞躬身应道。
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以孙权、周瑜之能,一旦开始怀疑并着手调查鸡笼山下的异常,凭借江东在此地经营多年的势力,未必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届时,那黑袍人及其背后的势力,将不得不面对来自江东官方明面上的压力。
而他,则可以隐匿在幕后,静观其变,一边养伤,一边继续探寻禹鼎之秘,同时等待时机,揪出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
驱虎吞狼,祸水东引。在这赤壁战云密布之际,江东内部的另一场暗战,因林辞的这番操作,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