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水泥地还沾着没扫干净的灰尘，林薇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草图，笔尖在“展示柜”三个字上涂了又改，最后干脆把笔一扔，瘫坐在刚搬来的旧折叠椅上——这已经是她画的第三版布局图了，第一版把仓库画得比工作台还大，第二版忘了留门口的位置，现在这版更离谱，展示柜和打印机挤在一块，连人走路的缝都没留。
“这哪是装修图，这是迷宫设计稿吧？”顾妍叼着根草莓味棒棒糖，凑过来看了眼草图，笑得直拍大腿，“你看这儿，打印机放窗户底下，阳光一晒，墨都该化了；还有这展示柜，比你人还高，客户得垫脚看，你是想练他们的弹跳力啊？”
林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捡起笔戳了戳草图：“我哪懂这个！以前画文创图就行，现在要算尺寸、留通道，比改‘巷里时光’的定制款还难！”她想起上次跟厂家掰扯树脂颜色，至少还知道“要像老巷墙皮的颜色”，可装修这事，她连“承重墙能不能打”都分不清，越想越愁，“要不……还是找个专业设计师吧？虽然贵点，但总比装完返工强。”
“早说啊！”顾妍瞬间来了精神，棒棒糖“啪”地咬断，掏出手机就开始翻通讯录，“我表姐的同学的男朋友，就在文创园开独立设计工作室！据说人狠话不多，活儿特好——上次给隔壁花店装门头，老板娘说‘比我想象中好看十倍’，还送了他三箱橘子呢！我现在就问问，给你约个时间！”
林薇看着她手指飞快地打字，心里又期待又忐忑——期待是终于不用自己瞎琢磨，忐忑是怕遇到不靠谱的设计师，花了钱还不满意。没两分钟，顾妍举着手机冲过来，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搞定！明天上午十点！设计师姓江，说直接来咱们工作室量尺寸、碰方案，还不用咱们跑他那边！”
“江设计师？”林薇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文创园里姓江的设计师不多，不会那么巧吧？她赶紧摇摇头，把那点莫名的预感压下去：“行，那我明天早点来，把工作室再收拾收拾，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太不专业。”
第二天早上，林薇七点就到了工作室。她特意穿了件印着小仙人掌的浅灰色t恤（是江屿送的数位屏配套的周边），还把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连昨天没扫干净的灰尘，都拿抹布蹲在地上擦了三遍，连墙角的缝隙都没放过。收拾完，她掏出手机看时间，离十点还有半小时，干脆又把自己画的那几张“离谱草图”摊在地上，想等会儿跟设计师说说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当个“反面教材”也好。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林薇以为是顾妍提前到了，赶紧直起身，堆起准备好的职业微笑：“来啦？我跟你说，我刚才又想了想，展示柜得……”
话没说完，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像被冻住的冰淇淋——门口站着的人，穿了件熨得平整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旧机械表，手里拎着个黑色帆布包，里面装着激光测距仪和笔记本，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反射着晨光，清隽的眉眼，不是上次在园区门口被她撞飞设计图、还误把便签当彩票递过去的那个帅哥设计师，又是谁？！
空气瞬间静得能听到窗外樟树叶子的“沙沙”声。林薇的大脑像被按下了暂停键，cpU直接“烧”了，手里攥着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脱口而出的话完全没过脑子：“怎、怎么是你？！”
江屿显然也没料到会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落在她僵住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好。我来测量场地。”
他居然没认出她？！林薇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像是自己珍藏的小秘密被人忘了，连带着上次那点尴尬都翻了上来。一股莫名的“胜负欲”（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尴尬）涌上心头，她赶紧弯腰捡起抹布，指着自己的t恤，提醒道：“那个……你不记得我了？上次在园区打印店门口，我不小心撞到你，把你手里的设计图撞飞了，还把我记奶茶单的便签当成彩票递给你，你当时还说‘这不是彩票’……”
江屿闻言，停下手里掏工具的动作，再次仔细看了她两眼——目光从她的t恤扫到她手里的抹布，又落回她的脸，像是在记忆库里翻找一段模糊的、不太重要的片段。几秒后，他才恍然般“哦”了一声，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是你。”
就这？林薇心里的小人儿差点跳起来跺脚——她记了大半个月的尴尬偶遇，在他这儿居然就换了个“是你”？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假装不认识，至少不用现在站在这儿，像个念旧账的小学生。
“开始吧。”江屿显然没打算在这段“小插曲”上多停留，拎着帆布包径直走进房间，从里面掏出激光测距仪，对着墙面按下开关——红色的激光线在灰扑扑的墙上划出一道亮线，他低头在笔记本上飞快记着数据，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瞬间盖过了林薇心里的吐槽。
林薇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蹲下身测量地面高度，白衬衫的后背绷紧，露出流畅的肩线；看着他把笔记本垫在膝盖上画图，草图里的房间布局清晰明了，连窗户的尺寸、门的位置都标得精准，跟她画的“迷宫图”简直是云泥之别。心里那点小别扭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取代——虽然这人记性不太好，话也少得像块冰，但这股子专业劲儿，一看就靠谱。
“那个……江设计师，”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地上的草图，“我之前自己瞎画了几张，想跟你说说我的想法——我希望展示柜能用老木板做，像老巷的门墩那样，有点复古的感觉；还有窗边，我想留个小桌子，客户能在这儿画明信片，或者喝杯茶；仓库不用太大，能堆快递和材料就行，主要是工作台得够宽，我平时要画设计稿、做样品……”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怕漏了什么，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能有点乱，你随便听听就行。”
江屿刚好测完最后一个数据，收起测距仪，低头翻看笔记本上的草图，又抬头看了看窗边的位置，语气比刚才软了点：“老木板可以，我认识靠谱的木工师傅，能找到跟老巷门墩同材质的木料；窗边的桌子留80厘米宽，高度75厘米，坐着舒服，还能兼当收银台；工作台放中间，靠窗，采光好，画设计稿不费眼。”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你说的‘客户画明信片’，可以在桌子旁边装个小架子，放颜料和画笔，不用占太多空间。”
林薇愣了一下——她只是随口提了句“画明信片”，他居然记在了心里，还想到了放工具的架子。看着江屿认真修改草图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林薇突然觉得，这次“冤家路窄”，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了，”江屿突然抬头，目光落在她t恤上的仙人掌图案上，“你喜欢仙人掌？”
林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点头：“嗯，之前养过一盆，可惜没养好……”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他居然注意到她t恤上的图案了！刚才还说没认出她，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印象嘛！
江屿没再接话，只是低头在草图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仙人掌简笔画，然后撕下那张纸，递给她：“这是初步布局，你看看，有要改的再跟我说。明天我把详细的设计图发给你。”
林薇接过那张纸，指尖蹭过角落的小仙人掌，心里突然有点甜——原来这人不是话少，只是不擅长寒暄；不是记性差，只是没表现出来。她看着江屿收拾工具的背影，突然开始期待——有这样专业又细心的设计师，她的“梦想工作室”，很快就能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