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盯着手机上那个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半天没按下去。她刚从花坛边直起腰，风一吹，裙摆晃了半下，手机震了一下，又停了。
低头一看，通话记录里就一条未接来电——三秒，断了。
她回拨过去，听筒响了两声，通了。
“喂？”他声音稳得很，跟平时一样，听不出啥。
“你挂我电话？”她直接问。
“信号不好。”他说，“刚才在楼梯间。”
她没吭声。图书馆哪来的楼梯间？又不是地下车库。
“找我？”他问。
“嗯。”她捏着手机边，“晚上吃饭，还去吗？”
“去。六点半，老地方。”
“好。”她顿了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谁说的？”
“没人。”她咬了下嘴唇，“我就问问。”
“没有。”他答得干脆，“我从不瞒你。”
她想笑，笑不出来。这话听着像承诺，可心里还是堵。
“那你高中真没喜欢过别人？”她终于问出口。
“没有。”他声音没变，“我说过，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她挑眉，“那你以前连暗恋都没有？”
“没有。”他顿了下，“要非说有，也是从你开始。”
她耳朵有点热，嘴上不饶人：“说得跟电视剧似的，谁信啊。”
“不信拉倒。”他语气淡了，“我没骗过你。”
她捏着手机，脑子里突然冒出陈苒说的那些话——他绕路听她广播、改志愿、退钱……是真的？要是真的，他为啥从没提过？
“沈墨渊。”她忽然叫他名字。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知道这些？”
“你说啥傻话。”他声音沉了，“你是我对象，不是外人。但有些事，翻出来没意义。”
“可我觉得有意义。”她声音抬高，“林悦发朋友圈，说你们是意难平，你知不知道？”
“知道。”他答得快，“她发她的，我管不了。”
“那你为啥不澄清？”
“澄清啥？”他反问，“我没跟她在一起过，澄清什么？”
“可她现在还在传，说你心里有人，说我横刀夺爱。”她声音抖了，“你听见没？”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听见了。”他终于说，“我没理。”
“为啥？”
“我不想把事搞复杂。”他语气缓了，“你要是信我，就不该被这些话影响。你不信，我说破嘴也没用。”
她愣住。
这话像信任，又像推脱。
“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瞎猜？”她声音低了，“你不解释，不否认，连朋友圈都不点个赞，我就该被人戳脊梁骨？”
“悦兮。”他叫她名字，语气有点无奈，“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爱瞎琢磨？”
“我不是瞎琢磨！”她脱口而出，“我是被人背后捅刀子！林悦在学生会拉人，说我普通话不标准，台风像小学生，你知道吗？”
“知道。”他声音冷了点，“我跟部长打过招呼了。”
“啥时候？”
“今天中午。”
“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诉我。”
“谁？”
“不重要。”他语气硬了，“重要的是，你不会出事。”
她心里一紧，“所以你是知道有人搞我，但一直瞒着我？”
“不想你烦。”
“可我现在更烦！”她几乎是喊的，“你啥都不说，让我自己查、自己问、自己猜——沈墨渊，你把我当啥？备胎吗？出事了才想起来救一下？”
“我不是这意思。”他声音低了，“我只是……不想你卷进来。”
“我已经在了！”她深吸一口气，“从我喜欢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在了。你不能一边说喜欢我，一边把我挡在外头。”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挂了。
“悦兮。”他终于开口，“你听我说。”
“你说。”
“林悦的事，我不想提，是因为她根本不重要。她干过啥，说过啥，我都清楚。但我从没把她当回事，就像没人会在乎路边野狗叫两声。可你不一样，你是我在乎的人。所以我才不想让这些烂事沾你。”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你要真相，我可以给你。”他声音沉，“高三那年，她生日，全班凑钱，我也出了。她当着全班说是我单独送的，我第二天就把钱要回来了。高考前夜，她翻墙来我家楼下，我让我爸报了警。她发的每张合照，都是p的。毕业那天想跟我合影，我躲了。这些，够不够？”
她眼眶有点热。
“够。”她小声说。
“那你还怀疑我？”
“我……”她顿了顿，“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怕。”
“怕啥？”
“怕你心里有别人。”她声音轻得快听不见，“怕你哪天突然说，其实你一直忘不了她。”
“不可能。”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去校门口等你，当面说。”
她愣住。
“你……现在就去？”
“已经在了。”他说，“樱花道口，穿黑外套那个。”
她抬头，远处树影下，真站着个人，背着手，站得笔直。
她攥着手机，脚像钉在地上。
“过来。”他说，“我有东西给你。”
“啥？”
“来了就知道。”
她迈开步子，走得不快，心跳却越来越快。风擦过耳朵，裙摆轻轻晃，她一步步走近，看他脸越来越清楚。
他没笑，也没动，就看着她。
她走到跟前，仰头。
“给。”他从口袋掏出个U盘。
“这是啥？”
“录音。”他说，“我班主任录的。高三那年，林悦找他‘谈心’，说我心里有人，让我别耽误她。他觉得不对劲，偷偷录了。后来给了我，我一直留着。”
她盯着U盘，指尖发颤。
“你……留着干啥？”
“防着哪天有人拿她说事。”他看着她，“现在，给你了。”
她接过U盘，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
“你早就能给我。”她声音有点哑。
“我不想用证据证明我爱你。”他低头看她，“我喜欢你是事实，不是靠录音才成立的。但你今天问了，我就给你。我不想你再怀疑。”
她鼻子一酸。
“那你改志愿的事……”她小声问。
他一愣，“谁跟你说的？”
“有人。”她不看他，“说你本来报b大，因为看到我在A大，才改的。”
他沉默两秒，忽然笑了。
“谁说的？”
“不告诉你。”
他摇头，“那家伙知道得挺多。”
“是真的？”
“真的。”他点头，“但我爸到现在还不认这事儿。”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疯了吧？”她瞪他，“为了我放弃保研直博？”
“不疯。”他看着她，“人总得为点啥冲动一回。况且，b大没你。”
她心跳漏了一拍。
“那你……广播站的事呢？”
“哪个？”
“就是……你绕路听我主持的事。”
他挑眉，“谁还告诉你这个？”
“反正有人知道。”她别过脸，“你说是不是真的？”
他没否认，“嗯。有几次路过，听见你声音，就多听了会儿。”
“就一会儿？”
“好吧。”他低头笑，“有时候特意绕过去。”
她耳朵红了。
“沈墨渊。”她忽然抬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从你演讲比赛拿特等奖那天。”他坦然，“录音在年级播，我听了十分钟。后来查了你名字。”
她愣住。
“那你为啥不早追我？”
“怕你不喜欢我。”他语气认真，“我这人看着太冷，怕吓着你。”
她想笑，又想哭。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因为……”
“因为你今天怀疑我了。”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她脸颊，“我不允许你对我有误会。我喜欢你，就要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
她低头，手指绕着发尾。
“那……以后有事，你要告诉我，不准瞒着。”
“好。”
“不准让我自己去查。”
“好。”
“不准让别人说我横刀夺爱。”
“我已经让班长在年级群发声明了。”
她抬头，“真的？”
“嗯。”他点头，“就说沈墨渊自愿恋爱，跟谁都没关系。”
她忍不住笑了。
“你真行。”她小声说。
“我只对你行。”他低声。
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那……U盘里的录音，我能听吗？”
“随便你。”他耸肩，“但建议别听，太尬了。林悦说‘他心里有人’，老师问‘是谁’，她说‘是我’，然后开始哭。我听完都想穿回去给她递纸巾。”
她噗嗤笑出声。
“你还损人。”她戳他手臂。
“只损你允许损的人。”他牵起她手，“走吧，吃饭去。再站这儿，陆羽该发第三条聚餐邀请了。”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他发了？”
“我看了你朋友圈。”他淡淡道，“你刚拒了他，他秒发动态‘兄弟们，悦兮不来，咱们喝个痛快’。”
她瞪大眼，“你连这都看？”
“嗯。”他握紧她手，“我女朋友的一举一动，我当然关注。”
她脸红了，没挣开。
两人并肩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停下，“沈墨渊。”
“嗯？”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
他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她还没开口，手机震了。
她拿出来，是U盘读卡器提醒——已连接设备。
屏幕亮起，文件夹弹出来，最上面是个音频，命名：【2023-06-15 林悦谈话记录】。
播放键上，指尖悬着，没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