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的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像是知道里面有人在等。
她没动，也没抬头。沈墨渊已经站到了她身侧，把打印件轻轻往桌上一推，顺手按下了备用电源的开关。墙角的应急灯“啪”地亮起，光线偏黄，照得桌上的文件边缘泛出一层旧纸般的色泽。
“别慌。”他说，“如果是冲我们来的，不会只一个人。”
话音刚落，脚步停在了门口。
门被敲了两下，不重，但很清晰。
“是我。”是陆羽的声音，“走廊的电闸跳了，技术部在查原因。你们这边还好吗？”
沈墨渊走过去开门。陆羽站在外面，手里拿着对讲机，额角有点汗，像是刚跑过。
“礼堂那边也断了电，虽然很快恢复，但监控系统重启花了三分钟。”他喘了口气，“我让技术部拉了日志，发现断电前有人远程触发了过载程序——不是物理拔插头，是后台操作。”
姜悦兮站起来：“有人黑进系统了？”
“不算黑。”陆羽摇头，“用的是内部权限账号，操作路径伪装得挺像维护流程。要不是我们加了行为监测，根本发现不了。”
沈墨渊盯着他：“账号是谁的？”
“还没查到具体人，但登录Ip是从学生会办公室的内网跳出去的。”陆羽顿了顿，“也就是说，操作的人，要么有权限，要么……知道怎么蹭我们的账号。”
姜悦兮看向桌上的打印件，那行【明天三点，我会上台。你们按计划，把直播信号切到备用频道。】还在眼前晃。
“林悦的人，不止在外面。”她低声说，“已经在里面了。”
沈墨渊没接话，而是转身关上门，拉上了窗帘。办公室只剩应急灯那点光，三个人围在桌边，像在躲一场看不见的雨。
“现在怎么办？”陆羽问，“明天的启动仪式还办吗？”
“办。”沈墨渊说，“但得改流程。”
“怎么改？”
“发言环节提前，姜悦兮开场就上台，把主控权拿在手里。林悦的发言排在最后，等她上台时，我们已经把节奏定好了。”
“可她要是临时说什么不该说的呢？”
“直播信号我们自己控。”沈墨渊看向陆羽，“你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全程盯导播台。任何人想切频道，必须双人验证。”
“我亲自守。”陆羽点头，“但万一她带了录音、视频，现场放出来怎么办？”
姜悦兮冷笑：“她敢放，我们就敢当场对质。她以为自己藏得好，其实她跟那三个女生的聊天记录，技术部全恢复了。p图骗保？呵，她自己去年伪造社团经费报销单的事，要不要也放一放？”
沈墨渊看了她一眼：“别激她。她现在就是要乱，越乱越好。”
“那我们就别乱。”姜悦兮打开笔记本，“我来写发言稿，重点讲活动初衷、筹备过程，再提一句‘有同学提出不同意见，我们会尊重表达，但绝不允许恶意搅局’——既显得大度，又划清底线。”
陆羽笑了一声：“这话听着温柔，实则刀都架脖子上了。”
“她不是想试探我们有没有破绽吗？”姜悦兮合上电脑，“那就让她试试。”
第二天上午，活动启动仪式如期举行。
礼堂坐了八成满，前排是校领导和社团代表，后排是学生。直播信号正常推送，导播台有陆羽亲自坐镇，技术部还加了临时防火墙。
姜悦兮第一个上台。
她穿了件浅色衬衫，头发扎得利落，站在聚光灯下，声音平稳：“这次活动，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而是想让大家看到，一群普通学生，怎么一点点把想法变成现实。”
台下安静。
“筹备过程中，我们收到过支持，也遇到过阻力。”她顿了顿，“有人觉得我们太理想化，有人觉得我们太强势。但我想说，我们不怕质疑，怕的是有人躲在背后，用不正当手段破坏别人的努力。”
前排几个学生 exchanged 眼神。
“明天的发言环节，所有申请者都会有机会。我们欢迎理性讨论，但如果有谁想借机制造混乱——”她目光扫过观众席，“我们会当场处理，不留情面。”
掌声响起，不算热烈，但持续。
沈墨渊坐在后台，听见了，嘴角动了下。
他刚想发消息告诉姜悦兮“说得不错”，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新微信。
匿名群聊“校内八卦速递”里，有人发了段语音，标题写着：【姜悦兮不敢让林悦说话的真相】。
他点开，听了几秒，眉头皱起。
语音里，一个女生哭着说：“我亲眼看见姜悦兮威胁林悦，说再闹就让她毕不了业……”
声音很像林悦。
但语调太整齐，像是背稿。
他立刻回拨给陆羽：“有人在群里发假录音，声线模仿得很像，快删。”
“已经在处理了。”陆羽声音紧，“但转发太快，已经有几百人听了。而且……有人把这段剪进了直播切片，挂到了校外平台。”
沈墨渊站起身，拄着拐往外走。
拐杖敲在地板上，一声一声，像是在数倒计时。
他刚走到礼堂侧门，迎面撞上宣传部的小干事。
“学、学长！”小干事喘着气，“林悦来了！她没走正门，从后门绕进来了，现在在二楼走廊，说要找姜悦兮当面对质！”
沈墨渊眯眼：“她一个人？”
“带了个女生，看着眼生，不是我们学校的。”
他心里一沉。
林悦不可能只带一个人来。她敢现身，说明她觉得胜券在握。
他转身往回走，拐杖在转角磕了一下，发出闷响。
“通知姜悦兮，别下来。”他对干事说，“让她继续准备下一环节。林悦要见我，我上去。”
二楼走廊空荡，只有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光。
林悦站在窗边，穿了件白裙子，头发披着，看起来很安静。
她旁边站着个短发女生，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像是在录像。
“你来了。”林悦看见他，笑了下，“我还以为你要躲到活动结束。”
“你来做什么？”沈墨渊靠在墙边，拐杖撑地。
“做我想做的事。”她往前一步，“昨天你们抓了我朋友，今天我来讨个说法。”
“她们试图破坏设备。”
“设备？”她笑出声，“你们设了个假箱子让人碰，然后抓人现行，这叫正义？沈墨渊，你们才是设局的人。”
“她们录音里说要断电、放黑料，全被录下来了。”
“那又怎样？”她扬起手机，“可外面的人只看到你们打压异见者。现在网上都在说，姜悦兮怕我上台，所以先下手为强。”
沈墨渊盯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公平。”她声音轻下来，“从一开始，你们就没给过我机会。发言申请拖了三天才批，流程不透明，规则随意改。我说一句，你们堵十句。现在我连朋友都被记过——这叫公平？”
他说不出话。
她说的这些，确实存在。流程是有点官僚，回应也不够及时。但他们没想到，这些缝隙，会被她一点点撕开，变成攻击的口子。
“如果你真想谈公平。”他终于开口，“那就按规则来。明天三点，你上台发言，我们现场回应。直播开着，谁也别剪辑，谁也别造谣。”
林悦看着他，眼神变了变。
“好啊。”她点头，“但我要加一条——发言期间，直播信号不能中断，也不能切换画面。全程直推，哪怕我说了你们不爱听的。”
沈墨渊沉默两秒：“可以。”
“那我现在就发朋友圈。”她举起手机，“告诉所有人，我明天能说话了，是你们答应的。”
她旁边的女生立刻开始录像。
沈墨渊没拦。
他知道，这一局，她是在用舆论反将一军。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们早就录下了她指使他人断电的证据，也查到了她买通校内账号的操作记录。
她以为她在试探他们有没有底线。
其实他们也在等她，再往前一步。
林悦对着镜头，声音清亮：“明天三点，我会在启动仪式上发言。沈墨渊和姜悦兮已经答应，不会切断直播，也不会阻止我说话。如果他们反悔——”她直视镜头，“你们都看到了。”
视频结束。
她收起手机，笑了笑：“这局，我赢了。”
沈墨渊没反驳。
他只是拄着拐，慢慢转身。
拐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浅痕。
他走出两步，忽然停下。
“林悦。”他背对着她，“你记得上周三下午，你在图书馆后门交给那三个女生的纸条吗？”
她一僵。
“纸条内容我们还原了。”他继续说，“上面写着：‘断电后立刻发录音，标题用《被封杀的真相》’。”
她没说话。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你忘了，学校内网每一次登录，都有日志。”
林悦的脸色变了。
她旁边的女生下意识后退半步。
沈墨渊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走廊灯光忽闪了一下，照得墙上的影子晃了晃。
他拐过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姜悦兮发了条消息：
【她上钩了。明天三点，让她说。我们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