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站在排练室中央，手里攥着剧本的一角，指尖微微发烫。刚才那场风波还没完全散去，可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他们连一次完整走位都没完成。
“再来一遍。”沈墨渊把保温桶放在角落的桌上，拧开盖子倒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甜汤，“先对台词。”
她眨了眨眼：“你不是说这碗是给我留的？”
“喝完再练。”他递过来勺子，“刚才在西区忙了一整天，你一口没吃。”
她接过碗，小口抿了一下，温度刚好。红枣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像是把他说话时那种冷淡劲儿也泡软了几分。
“其实……”她低头搅了搅，“我有点怕明天又出岔子。林悦那边会不会还有后招？”
“有我在。”他语气很轻，却像一块石头落进水里，稳稳地压住了她心里那些晃荡的念头。
她抬眼看他，发现他耳尖有点红，大概是被蒸汽熏的。她忍不住笑了下，眼睛弯成月牙：“你说你现在像个主厨，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那你呢？”他挑眉，“演我的妻子，能不能别每次念到‘相公’两个字就笑场？”
她立刻板起脸：“我哪有！我是被你那句‘娘子慢走’给惊到了，谁家古代男人这么说话，跟现代恋爱脑似的。”
“那是情感真挚。”他一本正经，“你要体会角色内心的挣扎与克制。”
“得了吧。”她翻了个白眼，“一个为了给媳妇煮碗糖水，能翻墙偷摘莲子的男主，还克制？分明是宠妻狂魔。”
两人正说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羽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哟，你们还没走？”他笑嘻嘻地走进来，“外头都传遍了，说你们那个‘一口入戏’要冲上校园热搜榜前三。”
姜悦兮接过他递来的奶茶，吸了一口珍珠：“你还知道我们摊位差点断电的事？”
“当然！”他一拍胸口，“我不是说了借灶具吗？结果路上堵车，等赶到人已经散了。不过后来听说真相了，林悦真是……啧。”
沈墨渊没接话，只是默默把剧本翻到下一页。
陆羽看了看他，又看看姜悦兮，忽然咧嘴一笑：“我说，你们俩现在这状态，根本不用排练了吧？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干嘛，比很多老夫老妻还默契。”
姜悦兮呛了一下，差点喷出奶茶。
“少瞎说。”她咳嗽两声，“我们这是正常配合。”
“哦——正常？”陆羽拖长音，“那刚才你踩到裙摆差点摔跤，他是怎么一秒冲过来扶住你，手还不偏不倚卡在腰这儿？这也叫正常？”
她脸一下子红了：“那是巧合！而且你根本没看见全过程！”
“我可全程录像呢。”他晃了晃手机，“要不要回放看看？”
沈墨渊伸手：“拿来。”
陆羽立马把手缩回去：“别别别，我删了还不行？兄弟之间讲点义气嘛。”
“你不删，我来。”沈墨渊作势要起身。
“行行行，删！”陆羽飞快点了几下屏幕，举手投降，“我就是觉得你们挺配的，真心话。以前追你的时候总觉得，要是我能让她多看我一眼就好了。现在明白了，有些人啊，注定只能当观众。”
他说完，把空杯子塞进包里，转身往外走。
“加油啊。”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笑了笑，“明天我带朋友来看，记得加戏。”
门关上后，排练室安静了几秒。
姜悦兮低头抠着奶茶杯上的标签，小声说：“他其实挺好的。”
“嗯。”沈墨渊翻开剧本，“人不错，就是话多。”
她扑哧笑出来：“你这是吃醋了？”
“我只是客观评价。”他翻页的动作顿了顿，“而且，我不喜欢别人拍你摔倒的样子。”
她心头一跳，抬头看他。
他却已经低头继续看台词，仿佛什么都没说。
“那……”她清了清嗓子，“我们继续？”
“从第三幕开始。”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低了些，“你说‘天凉了，记得添衣’，然后转身要走。我要拉住你的手腕，你说‘别碰我’，但不能太狠，要有犹豫。”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进入状态。
“天凉了，记得添衣。”她说完，转身。
他的手准确地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让人挣不开。
“别碰我。”她声音轻了半拍，睫毛颤了颤，“……你走吧。”
“我不走。”他往前一步，几乎贴着她的背影，“去年冬天你说冷，我连夜翻山给你送袄子；今年你说恨我，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打，让你骂，只要你开口。”
她喉咙动了下，没说话。
这段词她背过十几遍，可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
“你……何必呢。”她声音有点抖，“当年是你先离开的。”
“因为我傻。”他松开手，转到她面前，“我以为走得远远的，你就不会疼。可后来才知道，你不说话的时候，才是最疼的时候。”
她猛地抬头，眼里有点湿。
“停！”她突然喊了一声，退后半步，“不行，这段过不了。”
“哪里有问题？”他皱眉。
“是你！”她指着他，“你每次说这句都像在念情书，一点都不像古代弃妇丈夫！人家至少得带点哽咽、愧疚、悔恨，你倒好，跟表白现场似的！”
他沉默两秒：“你觉得我演得不够痛苦？”
“不是痛苦的问题！”她急了，“是你太理直气壮了！他抛弃她是事实，现在回来求原谅，怎么能这么自信满满？他应该……应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声音发抖，连看你都不敢看才对！”
他静静看着她，忽然问：“那你希望我怎么演？”
她咬唇想了想，上前一步，主动抓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力甩开，后退半步，声音冷下去：“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说完，她没动，只低着头，肩膀微微塌下来一点。
沈墨渊愣住。
她这才抬头，眼眶红着：“你看，他要是真懂她有多痛，就不会大摇大摆地站在这儿说‘我回来了’。他会怕，会抖，会连靠近都不敢。”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过了几秒，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他退后几步，重新站定。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站在原地，手指蜷了蜷，像是想伸出去又收回来。脚步迟疑地向前挪了半步，又停下。
“我……”他的声音哑了，“我回来了。”
她怔住。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他低头，手指紧紧掐住裤缝，“可我还是来了。我不求你原谅，就想看看你，穿没穿我留下的那件蓝布衫……有没有……有没有瘦太多。”
姜悦兮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没想到他能改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接上她的节奏。
“你……”她声音发紧，“你怎么突然会了？”
“因为你刚才教我的。”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沉静，“你说他该怕，该抖，该不敢看。可我觉得，最怕的不是他不敢靠近你，而是你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她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
“再来一遍吧。”她小声说，“这次我试试接你的新版本。”
他们重新走位，一句一句磨台词。窗外天色渐暗，排练室的灯亮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悦兮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我在想，咱们明明是排美食节的情景剧，怎么演着演着变成苦情大戏了？”
“因为食物背后，本来就有故事。”他说，“你做的每一道菜，我都记得是谁教你的。”
她愣住：“你还记得？”
“第一道是蛋炒饭。”他淡淡道，“你说你妈教你的时候总念叨：火要旺，心要热。后来你第一次做给我吃，糊了。”
她瞪他：“谁让你催我接电话！”
“第二道是红烧肉。”他继续说，“你在宿舍用电锅炖了四个小时，差点引发警报。那天你说，这道菜要耐心，像等一个人回头。”
她心跳漏了一拍。
“最后一道是今晚这碗甜汤。”他看着她，“你说只送不卖。可我知道，它从来就只属于一个人。”
她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门缝底下，一张纸条缓缓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