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那怒目圆睁、须发戟张的首级,被高高悬挂在涪城残破的南门之上,那双空洞的眼眸,无神地“凝视”着南方广袤的成都平原。这景象,比任何檄文、任何口号都更具冲击力,它无声地宣告着抵抗者的终极下场,将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向南扩散。
曾经阻挡了无数北来兵锋的蜀道天险,如今已在狼群的铁蹄与血腥之下,化为坦途。自葭萌关至涪城,沿途城池要么化为焦土废墟,要么城门洞开,再无任何成建制的抵抗力量敢于直面狼群的兵锋。
狼群,这头吞噬了汉中、嚼碎了蜀北防线、如今又饱饮了老将热血的凶兽,在涪城这座刚刚被鲜血洗礼过的城池中,开始了短暂的喘息与……更为高效的吞噬与蜕变。
涪城中心,那片昨日还是黄忠浴血奋战、最终授首的府衙广场,今日已彻底换了人间。
近万名在涪城攻防战中幸存下来、或是最后时刻放弃抵抗的蜀军降卒,被剥去了甲胄,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驱赶至此。他们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麻木,在狼群士兵冰冷的长矛环伺下,瑟瑟发抖。
韩六那铁塔般的身影矗立在广场前方的高台上,赤着的上身缠着受刑后的绷带,却更添几分凶悍。他恶鬼面甲下的独眼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打量工具的冷漠。
“狼主的规矩,都听清楚了!”他声音嘶哑,却带着铁石般的坚硬,“狼群,只要虎狼,不要绵羊!”
“想活命,想搏一个前程,就拿出你们所有的本事,所有的凶性!”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下方被临时用石灰划出的十几个巨大圆圈。
“进入圈内!每个圈,最后还能站着的五十人,可入‘狼尾’,得狼群烙印,随军征战!”
“余者——”
韩六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寒刺骨:“皆为筑京观之土石!”
命令下达,如同死神的低语。
短暂的死寂之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理智与情谊。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挥拳砸向了身旁昨日还可能并肩作战的同袍。
混乱,瞬间引爆!
近万人在这十几个死亡圆圈内,展开了最为原始、最为残酷的搏杀!拳脚、牙齿、指甲,甚至是捡起的石块……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成了武器。他们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为了那渺茫的生机,疯狂地撕咬着身边的一切活物。
惨叫、骨裂、哀嚎、垂死的呻吟……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交响曲。鲜血很快染红了石灰圈,并且不断向外蔓延,将整个广场的青石板都浸泡在一种粘稠的暗红之中。
韩破军就站在昨日他斩杀黄忠的府衙台阶上,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他的血眸之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石坨子静立在他身侧,手中捧着初步清点出的涪城府库清单,低声汇报着:
“主公,涪城府库钱粮,可支撑我军半月之用。缴获完好军械甲胄,可即刻装备八千人。另有蜀锦、生铁、药材等物,堆积如山,正加紧清点装车。”
韩破军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从下方的血腥筛选中移开。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物资,更是要从中淬炼出更锋利的爪牙。
筛选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当广场上的嘶吼与搏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时,原本近万的降卒,只剩下不足八百人还能站立。他们人人带伤,浑身浴血,眼神却如同真正的饿狼,凶戾、残暴,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和对鲜血的贪婪。
他们,通过了第一道考验,被打上了“狼尾”的烙印,成为了狼群扩张中最底层的、也是最为悍不畏死的炮灰与先锋。
而广场上留下的超过九千具尸体,则被石坨子麾下的辅兵冷漠地拖走,与攻城战中死亡的守军尸体一同,在涪城北门外,再次垒起了一座规模稍小,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新京观。这座京观,与南门上黄忠的首级遥相呼应,构成了狼群权威最直接的体现。
内部的“净化”与资源的掠夺同步进行。
石坨子展现了他惊人的效率,涪城的财富被迅速清点、封箱,纳入狼群的后勤体系。粮草被分发到各部,军械库被打开,狼群士卒们损坏的兵甲得以更换,缴获的完好弩机、箭矢被补充到远程部队。整个涪城,如同一头被宰杀的巨兽,其血肉、骨骼、皮毛,正被狼群以最快的速度分解、吞噬,转化为继续前进的动力。
也就在这休整与吞噬的过程中,韩破军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南方,那片一马平川、富庶无比的成都平原。
“传令张合。”他声音冰冷,下达了新的指令,“命其谨守汉中,严加戒备。将其麾下三万玄甲狼骑,即刻交由副将统领,昼夜兼程,入川与主力会师!”
汉中已定,蜀道已通,后方暂时无忧。但接下来的成都平原,地势开阔,需要更强的机动力量和更锋利的突击矛头,来应对可能发生的野战,以及对成都的最终合围与追杀!那三万来自西凉、关中,骑术精湛、凶悍无比,如今已彻底归心、装备了凉州大马的轻骑兵,正是最佳选择!他必须将这柄最快的刀,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命令通过快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向北传递。
与此同时,狼群派出的游骑斥候,如同无形的触角,早已向南蔓延。
“报——!”一名斥候校尉风尘仆仆地冲入府衙,单膝跪地,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禀狼王!前方百里,已探明蜀军动向!雒城军心涣散,逃亡者众!雒城之后,便是成都!平原之上,除雒城外,几无险可守!沿途城邑,皆风声鹤唳,守备空虚!”
消息传来,侍立左右的狼群诸将眼中皆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整个成都平原,那传说中天府之国的核心腹地,在失去了北部所有险隘庇护后,已然如同被剥去了所有坚硬外壳的肥美鲜肉,彻底暴露在狼群贪婪的目光和锋利的爪牙之下!刘备仓皇南顾,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纵深防御!
韩破军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粗糙却标注清晰的益州舆图前。
他的手指,从代表涪城的位置,缓缓向南移动,越过那片代表着广阔平原、几乎无险可守的区域,最终,重重地点在了那个代表着蜀汉政权最后核心的圆点上——
成都。
“传令全军。”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终结般的冰冷意志,在府衙内回荡,“三日之内,完成休整,补充完毕。”
“三日后,兵发雒城。”
他的血眸之中,猩红色的煞气如同漩涡般流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城池在狼群铁蹄下哀嚎颤抖,看到了刘备在那宫殿中绝望奔逃的景象。
“本王,要去成都的将军府里——”
“用刘备的头颅,饮酒。”
血筛淬刃!京观立规!狼骑南调!平原洞开!当涪城的血肉被吞噬殆尽,狼群贪婪的目光与业已磨利的爪牙,已彻底锁死了那片无险可守的沃野,与在其中仓皇颤抖的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