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未至,黑暗浓稠如墨。
成都城内外,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连续数日的围城,赵云头颅高悬的震慑,以及城外那无边无际、沉默肃立的玄色浪潮,已将守军最后的心气彻底碾碎。
城头之上,幸存的守军抱着兵器,蜷缩在垛口后,眼神麻木,面容枯槁。他们听着城外偶尔传来的战马响鼻与金属摩擦声,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不是声音,是催命的符咒。
“咚——”
一声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鼓声,突兀地炸响,打破了这濒死的宁静。
不是一声,是连绵一片!
“咚!咚!咚!咚!咚——!”
如同洪荒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最终汇成一片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总攻战鼓!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成都的城墙上,撞在每一个守军脆弱的心防上!
“来了……他们来了……”一个年轻士卒丢下兵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蜷缩在地上,涕泪横流。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至整段城墙!
几乎在鼓声响起的同一刹那——
“嗡——轰!!!!!!”
石破天惊的呼啸撕裂长空!
城外,数百架早已校准完毕的重型投石机,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毁灭的咆哮!石坨子站在望台上,面无表情,猛地挥下手中令旗。
下一刻,数百枚巨大的石弹,拖着死亡的白烟,如同陨石天降,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砸向成都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城墙!
“轰隆!!!!!!”
北面一段承受了最多轰击的城墙,表面的包砖如同纸糊般四散飞溅,露出内部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夯土墙体。在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中,这段城墙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哀鸣着向内轰然塌陷,激起漫天烟尘,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通往地狱的缺口!
“砰!哐当!!”
西面高大的城门楼被数块巨石连续命中,木石结构的楼体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分崩离析!碎裂的梁柱、砖瓦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城门口试图用沙石堵门的数百守军瞬间掩埋、砸成肉泥!鲜血从废墟缝隙中汩汩渗出。
城墙,在哀嚎,在崩溃!
“狼崽子们!”韩六的咆哮压过了一切轰鸣,他巨斧向前一指,眼中燃烧着嗜血的疯狂,“随老子——破城!!”
“吼!!!”
三万“狼牙”重步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黑色的重甲反射着幽冷的光,他们如同决堤的黑色铁流,无视城头零星落下的、软弱无力的箭矢,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向着那新鲜的、弥漫着死亡烟尘的缺口,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冲锋!脚步踏地,如同战鼓擂响,震得大地颤抖!
“河北儿郎,登城!”高览长剑出鞘,厉声高呼。
三万“河北锐卒”如同出鞘利剑,扛着无数加厚的云梯,如同汹涌的潮水,扑向那些尚未完全坍塌的城墙段。他们动作迅猛如狼,刀盾手顶着盾牌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与城头魂飞魄散、却不得不拼死抵抗的守军瞬间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成都城内,南门。
魏延率领着数百名心腹亲兵,并未前往已是人间地狱的北城和西城,反而直扑防守相对薄弱的南门甬道。他脸上混杂着恐惧与一种病态的兴奋。
“快!动手!打开城门!迎王师入城!富贵荣华,就在今日!”魏延冲到甬道内,对着那些尚且懵懂、面带惊惶的守军厉声嘶吼,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校尉。
守军们面面相觑,看着状若疯狂的魏延,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
“嘎吱——”
沉重的城门闩木被抬起的声音响起。
南门,竟然被从内部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城外昏暗的光线与清晨的雾气一同涌入。
魏延脸上狂喜之色尚未完全绽开,就瞬间凝固!
浓雾与烟尘之中,一队玄甲士兵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使者,沉默而森然地矗立在门外。为首一人,玄甲血氅,身形伟岸,不是韩破军又是谁?他竟不知何时,已亲临南门之外!那双血眸,穿透雾气,如同最寒冷的冰刃,瞬间钉在了魏延脸上。
魏延亡魂大冒,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猛地推开身前士兵,连滚带爬地冲出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韩破军马前,以头抢地,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谄媚而尖锐变形:
“末将魏延!久慕狼王天威,如滔滔江水!愿献此门,率部归降,从此鞍前马后,效犬马之……”
“劳”字尚未出口。
刀光!如血色闪电般掠过!
快得超出了所有人反应的极限!
魏延脸上的狂喜与谄媚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脖颈处浮现。
下一刻,他那颗兀自带着讨好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身的脖颈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溅了旁边亲兵满头满脸!
韩破军收刀,看都没看地上那具喷血的尸身和滚落的头颅,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魏延亲兵和守军,声音不高,却带着判定生死的绝对威严:
“反复小人,也配称将?”
“尽屠,一个不留。”
“诺!”身后如狼似虎的玄甲亲卫轰然应诺,刀光闪动,如同砍瓜切菜!惨叫声、求饶声、利刃入肉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南门甬道,片刻之后,只留下一地残肢断臂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也就在魏延授首的同一时间,北面、西面的战局已定。
“狼牙”重步如同黑色的死亡旋风,已经从缺口处汹涌灌入城内!重斧挥舞之下,试图堵口的蜀军如同麦秆般被成片砍倒,残肢与内脏四处飞溅!他们结成小型突击阵型,沿着主干道向内城碾压,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抵抗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瞬间碾碎成肉泥!
高览的“河北锐卒”亦有多处成功登城,与守军在城头、马道展开了惨烈无比的白刃战,并不断向内城压缩,将惊慌失措的守军如同驱赶羔羊般逼下城墙。
赵黑皮的东路军也开始对东、南两面城墙发动猛攻,牵制守军最后残存的兵力。
张梆子的中军主力则作为第二梯队,紧随“狼牙”之后,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城内,开始向纵深清剿,剿杀任何敢于持械者。
城墙,已彻底失去意义。在狼群绝对的力量和早有预谋的多点猛攻下,成都那看似坚固的防御体系,如同阳光下的残雪,迅速消融、崩塌。
黑色的死亡洪流,从多个方向,不可阻挡地涌入了成都这座千年古城,这座蜀汉政权最后的心脏!
巷战,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坊市间瞬间爆发。但失去了统一指挥、士气彻底崩溃的蜀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狼群各部以绝对的碾压之势,沿着主干道疯狂向左将军府方向推进,沿途遇到的所有穿着蜀军衣甲的活物,甚至包括一些惊慌逃窜的平民,皆被毫不留情地斩杀!
尸横遍野,真正的尸横遍野!鲜血汇聚成溪流,沿着街边的沟渠汩汩流淌,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吸引来了成群的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聒噪。
火焰,也开始在城中蔓延。一些狼群士卒点燃了遇到的府库、官署,熊熊火光映照着这场血腥的屠杀,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繁华似锦的天府成都,顷刻间化为了人间炼狱!
韩破军踏着粘稠的血泊与层层叠叠的尸骸,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步从洞开的南门走入这座他志在必得的城池。他的血眸扫过两旁燃烧的房屋、奔逃哭嚎的百姓、以及狼群士卒追杀残敌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目标,始终明确,从未改变——
那座象征着蜀汉最后气运,象征着刘备、诸葛亮最后希望的左将军府。
他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过之处,激烈的厮杀都会为之一滞,无论是狼群士卒还是残存的蜀军,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这条由狼王亲自踏出的血色路径。
总攻令下!血屠伊始!奸佞授首!坚城碎梦!当狼群的血色洪流彻底冲垮成都最后的壁垒,这座千年古都的终焉之时,已然伴随着冲天的血光与烈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