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
陈序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五味杂陈。曾经，那些灯光里，也有一盏是属于他的温暖。但前世，他亲手弄丢了它。
重生回来的第一场战斗，他赢了张浩，守住了公司的底线。但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艰难、也更让他心痛的战场——家。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秘书小刘已经下班，整个办公区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孤独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
开车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区。停在楼下，他仰头望去，三楼主卧的灯亮着，散发出昏黄却冰冷的光。客厅和次卧的灯，是暗的。
这和他记忆中“家”的样子，相差甚远。前世这个时候，他几乎很少在十二点前回家，即便回来，也常常是醉醺醺的，倒头就睡。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推开门，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林晚晴穿着家居服，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出丝毫表情。听到开门声，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回来了。”她的声音传来，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陈序的心，像被这句话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涩。他换上拖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嗯，回来了。今天……公司事多了点。”
他走到沙发旁，想在她身边坐下。
林晚晴却在这个时候，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动作不大，却清晰地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陈序的动作僵在半空，最终，选择坐在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男女主角哭哭啼啼的声音，反而衬得这个家更加寂静。
“吃过了吗？”陈序没话找话，声音干巴巴的。
“吃了。”林晚晴的回答依旧简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电视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小雨呢？睡了吗？”陈序看向次卧紧闭的房门，心里带着一丝期盼。女儿，是他心底最柔软，也最愧疚的部分。
“嗯。”林晚晴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里面还掺杂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你还知道问她？”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还以为，爸爸今晚又不回来了呢。”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得陈序心脏抽痛。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
前世，他确实有无数个夜晚，用“加班”、“应酬”作为不回家的借口。
“我……”他刚吐出一个字。
次卧的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是六岁的小雨。她看到坐在客厅的陈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怯生生的打量。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门框，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出来。
“小雨！”陈序心头一热，连忙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朝女儿伸出手，“还没睡呢？来，到爸爸这儿来。”
小雨却像受惊的小兔子，猛地缩回了脑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一声关门响，不仅隔绝了父女，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陈序的心上。他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慢慢握成了拳。
林晚晴看着这一幕，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转回头，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看见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寒冷，“她现在……怕你。”
“晚晴……”陈序再也忍不住，声音里带上了恳求，“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谈？”林晚晴终于按下了遥控器的静音键，客厅里彻底陷入了死寂。她转过身，正视着陈序，眼神里是积压了太久的怨怼。
“谈什么？谈你那个永远忙不完的公司？谈你那些永远喝不完的酒？还是谈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她的质问一句接一句，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陈序，你告诉我，多久了？多久我们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小雨的家长会，你去过几次？她上次发烧住院，你在哪里？”
陈序哑口无言。这些问题的答案，前世的他给不出，现在的他，更是无地自容。
“我……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他艰难地开口，试图挽回。
“以前？只是以前吗？”林晚晴打断他，眼圈微微发红，但她倔强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这个点就回来了。怎么，公司终于要破产了？没地方可去了？”
这话语尖刻得像刀子，充分显示了她长期积累的不满和绝望。
“晚晴！别这么说！”陈序的心被刺痛，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
“那我该怎么说？！”林晚晴猛地站起身，胸脯因激动而起伏着，“每天守活寡一样守着这个空房子！每天看着女儿眼巴巴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陈序，这个家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旅馆吗？”
说完这句，她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不再看陈序一眼，转身快步走向主卧。
“砰！”
又是一声更响的关门声，将陈序彻底隔绝在外。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无声的电视屏幕，还有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这个家，曾经温暖的港湾，此刻却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的，是他前世荒唐的忽视，和今世亟待修补的裂痕。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感受着那彻骨的冰凉和悔恨。
路还很长。挽回这个家，或许比在商场上打败十个张浩，还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