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房中那个青瓷釉花瓶里面，装的是人的骨灰。”苏漓这句话，令纪夜澜身子一震。
“你说什么？人的骨灰？”
苏漓眸光幽深了几分，“我猜，应该是吴宛的骨灰。在我印象中，端王是个恶人。他派人监视我镇国侯府，暗助幽冥道，杀朝中大臣，渗透朝廷，还设计强抢吴宛，这桩桩件件，都坐实了他不是一个好人。只是今日从白侧妃那里，知道了一件事，让我又有些猜不透他了。
他曾经搜罗了无数会舞的女子，我还以为，他会跟那个高烬一般，将这些女子尽数杀害。没想到，他竟然给了笔钱财，遣散了她们。他娶的正妃和侧妃，包括那些侍妾，都是自愿的。除了吴宛。”
纪夜澜看着苏漓，英气的剑眉下，一双眼睛亮如寒星。
“人心，自古以来都是复杂的。任何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一样，每个人心中，善与恶都是并存的。善人未必没有做过一件恶事，恶人行事也未必件件恶毒，端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
苏漓脸上现出怅惘的神色，叹息道：“这端王，小小年纪亲眼目睹母妃的死，也是可怜。他娶了这么多女子，却都是摆设，这些女子，又何尝不可怜？”
纪夜澜肃起了脸色，眉心轻蹙：“没想到这个秘密，最终竟然被他自己的侧妃爆了出来。难道，端王身有隐疾？”
“我也这么猜测过，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不是答案。若他真的身有隐疾，又娶什么妻子，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有，他为何要将吴宛的骨灰，藏进花瓶，还放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卧房之中藏着死人的骨灰，他还真是百无禁忌 。”苏漓的话间，带了几分冷意。
安虎走进来，交给苏漓一封密信，说是二皇子宫里递出来的。
密信是白牡丹写的，用无比喜悦的口气，告诉苏漓二皇子现在已经能站立一炷香的功夫了。
苏漓长舒了一口气，答应李文玥的事情，自己终于办到了。只是，这件事还不能暴露人前，她特意回信让白牡丹注意不要泄露出去，药浴还要坚持泡下去。
景明宫
白牡丹看着李文玥双手没有扶任何东西，脊背挺直，长身玉立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泪湿衣襟。
“太好了，殿下，您，您终于站起来了......”她有些哽咽，鼻头通红。
李文玥几乎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脸上，也是难掩的激动。
多少年了，梦里，自己骑马驰骋在广阔天地间，黑暗中无数次醒来，捶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已经记不清，自己失望过多少回。
“殿下，奴婢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娘娘吧！”白牡丹激动道。若是玉妃娘娘知道二皇子已经能站了 ，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慢着。”李文玥唤住了她，他眸光一闪，低声道：“先别告诉母妃。”
刚刚，他想起了自尽身亡的云香。母妃身边能出一个云香，不敢保证，不会出第二个。
母妃心慈手软，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等到我能行走之日吧，本殿想给母妃一个惊喜。”
大理寺
暮色已经渐渐漫上来，偏殿亮起了烛火。
纪夜澜和苏漓两人用过晚饭，还在讨论着白日在端王府里的发现。
“你说这个木盒子，是出自你三师兄之手？”
苏漓毫不犹豫，“这个木盒的雕工，世间绝无仅有，就是二师兄的手笔，我不会看错。”
纪夜澜眉头轻扬，“这可真是奇怪。这个慕容澈，一会儿和你大师兄长得一模一样，一会儿又有你二师兄三师兄之物。他，可真是神秘的很。”
他看一眼漆黑的夜空，“狩猎早已结束，也不知，结果如何。若是那慕容澈赢了，他可是要和你比试一场。你就不担心么？”
苏漓轻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最担心的是，这个慕容澈，会不会和我三个师兄扯上什么关系。我决定了，等二皇子能走的时候，我要回一趟云虚宫，我要亲口问问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件事一日不弄明白，我一日不得心安。”
纪夜澜看着苏漓这几日，明显消瘦下来的小脸，不由得一阵心疼。
“好 。到时，我陪你走一趟。”
看着少女投来异样的眼光，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云虚宫，可不是旁的什么地方。凡夫俗子，穷极一生，恐怕都找不到它的所在。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
他耳朵隐隐有些泛红，耳边传来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啊。”
他惊喜的一时说不出话，往日伶俐的口齿，第一次变得木讷起来：“真，真的么？”
苏漓笑盈盈的点点头。
皇家狩猎场
围场之上，夕阳将慕容澈的衣袍染上一层金色。
他翻身下马，身后随从已将数十只猎物码的整整齐齐，狐兔狼鹿，数不胜数。
一名内侍手持名册，高声唱喏：“陛下有旨，即刻清点猎物，按数量排序！”
几名小内侍立刻上前，分作几组，逐一清点。
“户部尚书，野兔三只，山鸡两只，共五只。”
“端王，鹿一头，野兔四只，狐狸两只。共七只。”
“骁骑将军，鹿两头，狐狸三只，野兔五只。共十只。”
大臣们纷纷点头，露出赞许之意，不愧是骁骑将军，箭法果然了得。
“琅霄国皇叔慕容澈，”大臣们支棱起了耳朵。
“熊一头，鹿三头，狼两只，野兔八只，狐狸四只，共十八只！”
内侍清了清嗓子，拉长语调，最终唱数：“本场狩猎，斩获最多者，琅霄国皇叔——慕容澈！”
话音落下，围场上一片哗然，随即又转为此起彼伏的称赞声。
“这位皇叔，果然了得。”
“要不狩猎前 ，人家能开口就跟陛下提出换奖赏？还要跟永宁郡主比试一场，这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几个老臣沉下了脸，一言不发。
皇家狩猎，竟然让别国皇叔拔的头筹，岂不是丢了大熙的脸面。
慕容澈意气风发，朝着站在高处的云启帝高声道：“陛下，小王要的奖赏，不过是想和永宁郡主比试一场。不如，就后日如何？”
云启帝哈哈一笑：“皇叔远道而来，箭术还如此了得，这奖赏，不为过。朕就答应你，后日，就还在这狩猎场，你和永宁郡主，再比一场！”
他的笑容渐深：“永宁郡主可是实诚的很，这场比试，皇叔可要全力以赴啊。”
在场的人全都听出来了，陛下这是暗示你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我的这些臣子，怕是都有意让着你呢。
慕容澈的脸，沉了沉。
元承钧一直冷眼瞧着他，陛下这最后一句话，可真是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