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处不在的痛。骨头像是被碾碎后又勉强粘合，经脉里如同有无数细小的砂石在摩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火辣辣的灼痛。
秦守的意识从无边黑暗中艰难地浮起，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线刺入，让他下意识地又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头顶是交错的、巨大的、从未见过的阔叶，将天空切割成碎片，阳光透过叶隙，投下斑驳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草木腥气和某种……异常活跃的灵气？
他猛地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这不是黑风山！甚至可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全身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晕过去。
【机体损伤度：78%……警告！多处结构性损伤，动力系统离线，武器系统离线，侦查模块严重受损……】
【能源储备：0.1%……极度危险！】
【核心异变度：35%……（相对稳定）】
【精神连接：极不稳定，延迟波动 between 0.1秒至 0.5秒……】
识海中，光屏艰难地闪烁着，报出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数据。
废了。几乎彻底废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原始到极致的丛林。树木高耸入云，蕨类植物比他的人都高，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绞杀，远处传来阵阵闻所未闻的怪异兽吼禽鸣，充满了蛮荒的气息。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这里的灵气！
浓郁！难以想象的浓郁！几乎化不开！而且……活性极高！不再是之前那个世界死气沉沉的惰性灵气，而是充满了蓬勃的、野性的生命力，吸入一口，哪怕不刻意运转功法，都能感到干涸的经脉在微微雀跃！
高魔世界？还是……某个上古秘境？
“咳……咳咳……”旁边传来痛苦的咳嗽声。
秦守艰难扭头，看到墨七就躺在不远处，同样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但似乎伤势比他稍轻一些，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更远些，凌嫣护着依旧昏迷的苏萱，警惕地打量着完全陌生的环境，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他们还在一起。不幸中的万幸。
“妈的……这又是哪儿？”墨七啐出一口带血的沙子，喘着粗气，看着周围比人还高的巨型蘑菇，眼神发直，“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灵气这么浓的地方……”
凌嫣稍微检查了一下苏萱，发现她只是昏迷，稍稍松了口气，闻言也是面色凝重至极：“空间跃迁……我们恐怕……被送到了某个未知的位面。这里的法则……似乎都不同了。”
位面旅行？秦守心里一沉。机甲最后启动的那个禁忌公式，竟然把他们扔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天道雷罚呢？还能追过来吗？
他下意识地感应了一下，似乎……那如芒在背的恐怖锁定感消失了。是距离太远，还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同，隔绝了天道的感知？
暂时安全了？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深渊？
“喂！小子！你怎么样？还没死吧？”墨七踉跄着走过来，踢了踢秦守的小腿——没敢太用力。
“暂时……死不了。”秦守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但……动不了。”
墨七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眉头拧成了疙瘩：“伤得真他娘重……筋脉碎得一塌糊涂，居然还能喘气，你也算头一号了。”
凌嫣也走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秦守。之前地底空腔那疯狂吸收能量、引动天道雷罚、最后强行撕裂空间的一幕，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行走的灾难源头，偏偏又总能干出些不可思议的事。
“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凌嫣压下思绪，冷静分析，“这地方灵气虽浓，但野兽恐怕也极其厉害，我们状态太差，随便来一头都应付不了。”
墨七点头表示同意，环顾四周：“得弄个窝。那边有个小山崖，下面好像有个洞。”
两人勉强将秦守架起，凌嫣背着苏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不远处一面爬满青苔的岩壁挪去。
岩壁下果然有个不大的洞穴，入口被藤蔓遮掩，里面还算干燥。
将秦守放下，墨七立刻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陋的预警禁制。凌嫣则拿出最后一点疗伤丹药，分给众人。百花谷的丹药效果不凡，但面对秦守这种伤势，也是杯水车薪。
秦守瘫在冰冷的石地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全部心神都沉入识海，沟通着那几乎报废的机甲。
能源0.1%，什么都做不了。必须先补充能量！
他的目光，落在了系统光屏最后一行提示上。
【检测到特殊物品伴随跃迁：地煞源核伴生琥珀岩（蕴含高浓度混沌能量及微弱法则残留）x3】
对了！那三块被空间跃迁顺手卷过来的暗金色石头！
“石……头……”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目光看向凌嫣，“我怀里……那三块……黄色的石头……”
凌嫣愣了一下，伸手在他破烂的衣襟里摸索，果然掏出三块拳头大小、沉甸甸、质感温润、内部仿佛有暗金色流光的奇异琥珀岩。
石头一拿出来，洞穴内活跃的灵气都似乎微微一滞，被某种更古老、更混沌的气息排斥开。
“这是……源核附近的伴生岩？”凌嫣认了出来，美眸中闪过惊异，“竟然蕴含着如此精纯的混沌能量和……法则碎片？”
墨七也凑过来，感知了一下，啧啧称奇：“好东西啊！这玩意儿要是拿回去，能让那些炼器老疯子打破头！”
“给我……”秦守眼神死死盯着石头。
凌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三块石头放在他身边。这东西虽好，但眼下活命更重要，而且这石头能量狂暴，她们也无法直接利用。
秦守集中起最后一点微弱的精神力，沟通机甲。
“系统……尝试……吸收琥珀岩能量……最低功率……”
【指令收到……构建超低功率能量引导通道……】
【开始吸收……】
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流，从一块琥珀岩中引出，缓缓注入机甲干涸的核心。
【能源储备：0.1%... 0.2%... 0.3%...（缓慢提升）】
【机体损伤度：78%... 77.9%...（修复微乎其微）】
【核心异变度：35%...（稳定）】
有效！虽然慢得像滴漏，但确确实实在补充能源！而且这琥珀岩的能量似乎比直接吸收灵石温和一些，对异变核心的刺激较小。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秦守死死咬着牙，维持着精神力的输出，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洞穴外，蛮荒丛林的夜晚降临，各种恐怖的嘶吼咆哮此起彼伏，近得仿佛就在洞口。墨七和凌嫣紧张地守在洞口，手握武器，一夜未眠。
秦守则沉浸在缓慢的能量吸收中，如同一个濒死的溺水者，贪婪地汲取着每一滴活下去的资本。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藤蔓缝隙照入洞穴时。
他识海中的光屏，能源储备的数字，终于艰难地跳到了——
【能源储备：1%】
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但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里程碑！
这点能量，终于可以启动一些最最基本的功能了！
“系统……启动……环境深度扫描……范围……百米……分析此界基础法则……优先灵气成分及能量利用方式……”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想要活下去，必须先了解这个世界。
【指令收到。消耗能源0.05%……深度扫描启动……法则解析中……】
光屏上，新的数据开始缓缓流淌。
未知的世界，残酷的蛮荒，重伤的躯体，归零的能源。
但至少，他还活着。
讨债之路，道阻且长。
但债主，似乎暂时找不过来了。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秦守看着洞外那片完全陌生、危险却又生机勃勃的原始世界，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就……先从当个野人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