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色的文字，像一道撕裂永夜的闪电，强行撞进了林枫几近熄灭的意识深处。
它不是系统一贯的、冰冷客观的机械提示，那光芒带着一种温润的、仿佛来自无数人祈愿汇聚而成的暖意。林枫混沌的大脑，被这道光芒烫得一个激灵，所有的绝望、恐惧和不甘，仿佛瞬间被这道光驱散，露出了底下那片被碾碎后、依旧顽固的名为“希望”的焦土。
【民心共鸣（初级）触发！】
【检测到区域内个体（张大爷）产生“死志”，其毕生积攒的淳朴善意与对‘青天’的最终祈愿，与宿主当前‘为民受屈’的困境产生强烈共鸣！】
【特殊奖励生成中……】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性道具卡：言出法随（伪）！】
言出法随？
林枫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几乎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乃至对这个系统的认知。但那个括号里的“伪”字，又像一盆冷水，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伪，意味着不完整，有缺陷，有限制。
他不知道这张卡片的能力边界在哪里，不知道它的代价是什么，更不知道它能否将自己和张大爷从这个必死的局里捞出来。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他的命，和张大爷的命。
而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这张来路不明的、带着一个“伪”字的卡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幅堪称“百鬼夜行”的图景。
李卫国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胜利者独有的、猫戏老鼠般的微笑，眼神里满是对一个理想主义者即将被现实碾碎的期待与快感。
王明像个尽职的司仪，站在一旁，准备见证这场精神上的献祭仪式。
赵大强正用他那只踩过无数庄稼地的脏靴子，在张大爷的手臂边不紧不慢地碾着，他享受着老人喉咙里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脸上的横肉因兴奋而扭曲。
而地上，张大爷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已经是一片死灰。他不再挣扎，不再颤抖，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那座吞噬了村里无数血汗钱的烂尾大坝。那眼神，林枫看懂了，那是一个老实人，在遭遇了毕生都无法想象的恶意后，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不能再等了。
林枫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赵大强的身上。这个局里最直接的施暴者，最愚蠢的爪牙，是最好的试刀石。
他握着怀里账本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他没有看赵大强，目光依旧盯着李卫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赵大强，你脚下的石头，不安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刹那。
李卫国的笑容僵在脸上。
王明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而正在享受折磨快感的赵大强，只觉得脚下一滑，那块被他用来施虐的石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翻滚了一下。他那二百多斤的庞大身躯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一头被绊倒的蠢熊，“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下摔得极重，他整张脸都埋进了冰冷的砂石地里，嘴里发出一声混杂着惊愕和疼痛的闷哼。
整个荒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风还在吹，可所有人都觉得，这风里，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操！”赵大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吐出满嘴的沙子，脸上又是泥又是血，看起来滑稽又狼狈。他恼羞成怒地回头，想找那块绊倒他的石头，却发现那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碎石，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妈的，见鬼了！”他怒骂了一句，只当是自己没站稳，眼神凶狠地瞪向林枫，想把这股邪火发泄出去。
可他刚一抬头，就对上了林枫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得他心里莫名一毛。
有效果！
林枫的心跳如鼓，一股巨大的、近乎战栗的狂喜从心底涌起。他强行压下这股情绪，知道现在还远未到庆祝的时候。他需要继续加码，他要攻击这个局的核心——李卫国。
直接命令李卫国，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个“伪”字，决定了他不能为所欲为。但他可以攻击李卫国的软肋。一个像李卫国这样的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掌控，是体面，是那份永远从容不迫的姿态。
林枫的目光转向李卫国，他甚至露出了一丝关切的、带着些许困惑的表情。
“李镇长，”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提醒”意味，“今晚的风，好像有点邪门。吹得人心里发慌，连站都站不稳了。”
李卫国原本正要开口斥责赵大强的愚蠢，可林枫这句话一出来，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感觉一股寒意不是从皮肤，而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喉咙莫名地发紧。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维持自己的威严，却发现自己的舌头竟然有些不听使唤。
“你……你胡说……”
他只挤出了这几个字，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的、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声颤抖，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精心维持的气场。
王明的眼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在他印象里，李卫国无论面对多大的场面，声音永远是沉稳的，有力的。可现在……
李卫国自己也察觉到了失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咳嗽了两声，试图掩饰刚才的窘迫，但那股莫名的心慌感，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仿佛这样能抵御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
整个场上的气氛，在短短一分钟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原本掌握一切的猎人，突然发现周遭的环境变得诡异起来，而那个本该任其宰割的猎物，眼神却变得高深莫测。
林枫知道，时机到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大坝底部那个黑漆漆的涵洞。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跳的鼓点上。
李卫国死死地盯着林枫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他看到林枫走向那个洞口，一种胜利的预期与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剧烈地交战。难道这小子是被吓傻了，终于要屈服了？可刚才那诡异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林枫走到了涵洞口，那里面黑得像深渊，散发着淤泥和腐烂的腥臭。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做出李卫国预想中的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不远处的三人。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那张清秀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将那几本用旧棉衣包裹的账本，从怀里拿了出来，捧在手心，像是在捧着什么神圣的祭品。
“李镇长，你说得对。”林枫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说给他们听，而是说给这片天地听，“证据，确实是个累赘。它应该有一个归宿。”
李卫国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放松和轻蔑。他认为，林枫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然而，林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林枫举起手中的账本，目光越过他们，望向县城的方向，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砸进了这片罪恶的土地。
“它的归宿，不在这个肮脏的泥潭里。”
“它的归宿，在县纪委，陈国忠书记的办公桌上。”
说完，他顿了顿，迎着李卫国骤然收缩的瞳孔，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也是最致命的一句话。
“天亮之前，它自己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