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民心值预警：文化流失的隐忧
电话那头的笑声爽朗，带着学者特有的洪亮，瞬间驱散了深夜资料室的几分阴冷。
“林枫？你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啊！毕业了就没影了，我还以为你钻进哪个衙门里，把书本上的东西都还给我了呢！”
秦振声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中气十足，夹杂着熟悉的调侃。
林枫握着微烫的手机，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位顶着一头银发，却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的老人。他笑了笑，心中那份因面对未知挑战而产生的紧绷，悄然松弛了几分。
“老师，您教的东西，我一个字都不敢忘。”林枫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尊敬，“就是因为不敢忘，才遇到了难题，想请您帮我掌掌眼。”
“哦？”电话那头的秦教授来了兴趣，“说来听听，什么难题能难住你这个当年系里最会考试，也最会‘抬杠’的学生？”
林枫没有寒暄，用最简练的语言，将山陕会馆的现状、那份“原则上同意”的会议纪要，以及那位老人和那几个年轻人的不同反应，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评判，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
刚才还爽朗的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压抑的安静，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秦教授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再没有了调侃，反而透着一股子冷意和疲惫。
“又是一个山陕会馆，又是一个鸿远集团……林枫，你知道吗，这种故事，我这十几年听了不下二十个版本。名字换来换去，剧情都大同小异。”
“先是‘保护性’地遗忘，让它风吹雨淋，自生自灭。等到它破败得差不多了，再跳出来一群人，痛心疾首地说，‘哎呀，太可惜了，已经没有维修价值了’。最后，推土机一响，黄金万两。一座城市的历史，就这么变成了一堆钢筋水泥，和一个印在房地产宣传册上的，名为‘文脉’的笑话。”
秦教授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枫在卷宗里看到的，那十几年“缓议”和“空白”背后的真相。
林枫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电话那头，一位老学者对文化流失的切肤之痛。
“老师，我……”
他刚想说些什么，脑海中，一声冰冷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叮！民心值预警！】
一道淡红色的虚拟光幕，瞬间在他眼前展开。
【预警类型：区域民心潜在下降风险】
【预警内容：因县域内历史文化遗产长期得不到有效保护，部分老一辈居民群体（约占总人口3%）产生持续性负面民心【-60，痛心\/无奈】。同时，年轻一代居民群体（约占总人口40%）对本土历史文化普遍持【-30，漠视\/无感】态度。两种民心状态形成文化断层，正在侵蚀区域文化认同感。】
【风险推演：若核心文化遗产‘山陕会馆’被拆除，将引发老一辈居民群体民心值断崖式下跌至【-90，绝望\/愤怒】，并可能通过舆论发酵，将部分年轻群体的【漠视】转化为【-20，反感\/质疑】，预计将导致区域民心总值在短期内下降8-12点。】
下降8-12点！
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辛辛苦苦，从教育、医疗、城建，一步步将区域民心总值拉到+99的稳定状态。这个数字，是他所有工作的基石，是陈建国对他青眼有加的底气，更是他面对省里考察时最大的依仗。
一个点的波动，都可能带来连锁反应。而一次性下降8-12点，这绝对是一场灾难。
他一直以为，文化保护是锦上添花，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软实力”建设。可系统的预警，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文化，不是装饰品，它是维系一个地方民心认同感的根。根要是烂了，上面无论开出多么鲜艳的花，都只是暂时的。
“喂？林枫？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秦教授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在，老师，我在听。”林枫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犹豫在系统预警的冰冷数字面前，已经烟消云散。
周建国劝他不要节外生枝，他自己也曾有过片刻的权衡。但现在，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枝”，而是“根”。置之不理，才是最大的“节外生枝”。
“老师，我想请您来一趟清源县。”林枫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帮我们，也帮这座山陕会馆，做一个最专业、最权威的评估。我们需要您的专业意见，来告诉所有人，它到底是不是一座没有价值的‘破房子’。”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你可想好了。”秦教授的声音带着审视的意味，“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说话也直。我去了，如果看到的是一群只想利用我的名头，给商业开发做背书的官僚，我可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
“我向您保证，您在清源，只会听到真话，看到实情。”林枫说。
“好！”秦教授答应得干脆，“冲你这句话，我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学生安排行程。另外，准备好你们县最详细的县志和所有关于山陕会馆的资料，我要提前看。”
“没问题！”
挂断电话，林枫紧握的手机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资料室站了很久。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所有工作，无论是“云端课堂”、“医联体”，还是“海绵城市”，都只是在满足人们对“更好生活”的物质需求。而现在，他触碰到了一座城市更深层次的渴望——对身份认同和历史归属感的精神需求。
这比解决任何一个具体的技术难题，都要复杂，也都要重要。
回到县政府大院宿舍，已经是午夜。
林枫冲了个澡，却毫无睡意。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一个笔记本。
笔尖在纸上划过，他写下了几个名字和词语。
“山陕会馆”、“鸿远集团”、“钱东来”、“前任县长”、“常委会决议”。
每一个词背后，都代表着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巨大的既得利益。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雷区。这与之前建设局王大海等人的阻力完全不同。王大海他们只是业务上的摩擦和个人利益的小算盘，而这次，他要挑战的，是一个已经通过了县级最高决策程序的项目，是资本与某些权力的结合体。
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可他看着笔记本上那几个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位白发老人孤独的背影，和系统界面里那刺眼的红色预警。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周建国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周建国睡意惺忪、含糊不清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
“周哥，是我，林枫。”
“林枫？”周建国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我的亲娘嘞，你还没睡？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林枫的声音很平静，“周哥，有两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只要不是现在让我去给你抓人就行。”周建国打了个哈欠。
“第一，你帮我准备一份关于全县历史文化遗产现状的详细报告，越详细越好，包括它们的级别、现状、管理单位、存在问题等等。明天早上，我要在办公桌上看到它。”
“行，这个没问题，我天一亮就去安排文广旅的同志弄。”周建国答应得很痛快，这属于正常的工作范畴。
“第二，”林枫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把当年鸿远集团那个老城改造项目的全部卷宗，包括所有的会议纪要、规划图纸、往来函件，原封不动地，送到我办公室。”
电话那头，周建国的呼吸声，瞬间停滞了。
过了足足五秒钟，他才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林枫……你……你这是要干啥？你不是答应我，不节外生枝吗？”
“周哥，”林枫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却异常明亮，“我不是要节外生枝。”
“我是要……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