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向省委汇报“零碳城市”计划，引发巨大争议
苏晓的心脏猛地一沉，握着电话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周良，周书记的首席秘书。他的这通电话，绝不是简单的心血来潮。
“收购德国公司”这个念头，从林舟口中说出到此刻，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指挥中心的大门都未曾打开，消息却已经精准地传到了省委核心的耳朵里。这速度，比最快的专线电报还要惊人。
苏晓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她没有时间细想。她看了一眼正与李瑞低声讨论着什么的林舟，将手机的话筒稍稍捂住，压低声音回应：“周秘书，林主任正在处理一个紧急的技术问题，您有什么指示，我可以代为转达。”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递过来：“不用了。我只是想提醒林舟同志，想法很好，但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自己。有些事，需要先在内部形成共识。省委这边，明天上午九点，有一个临时的常委会，议题……就谈谈省城的未来发展方向吧。请林舟同志准备一下，做一个专题汇报。”
“省城的未来发展方向”。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泰山。
苏晓挂断电话，办公室里因“收购计划”而点燃的亢奋气氛，仿佛被这通电话浇上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周书记的秘书。”苏晓言简意赅，“明天上午九点，省委常委会，林舟做专题汇报。”
李瑞脸上的兴奋神色凝固了，他看向林舟：“老大，这……这是要提前‘会审’了？我们连收购方案的影子都还没写出来。”
“不是会审。”林舟的表情依然平静，他从苏晓手中拿过那部已经挂断的手机，摩挲着微凉的机身，“这是摊牌。”
周良的电话，看似提醒，实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表态。它意味着林舟那个宏大的“零碳城市”愿景，已经触动了某些极其敏感的神经，让高层无法再坐视不理。
与其让事情在下面发酵，不如直接拿到省委常委会上，放到最顶级的牌桌上，一次性把所有问题都摆开。
这是压力，也是机会。
……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分，省委大院，一号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擦得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庄重的水晶吊灯。省委常委们已经陆续就座，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未开封的签字笔，旁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气氛肃穆，甚至有些压抑。
分管党务的副书记正与组织部长低声交谈，分管工业的张副省长面沉如水，端着茶杯，目光落在氤氲的茶气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他的“老对手”，分管城建的李副省长，则显得轻松许多，正和身边的宣传部长谈笑风生，仿佛今天只是一次寻常的碰头会。
林舟作为列席汇报人，坐在会议桌末端的一个稍小的位置上。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扣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他没有带任何纸质材料，只有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手边。
九点整，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头发花白的周书记在秘书周良的陪同下，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主位坐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林舟的脸上一掠而过，没有停留。
“同志们，今天临时请大家来，是讨论一个议题。”周书记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关于我们省城未来的发展方向。最近，有一些新的想法，新的提法，我觉得有必要拿到常委会上来，大家一起议一议，论一论。下面，先请发改委的林舟同志，把他的一些构想，给大家汇报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会议桌的末端。
林舟站起身，微微躬身致意，没有半分紧张。
“尊敬的周书记，各位常委领导，大家好。”
他的开场白简洁平实，没有半句客套。
“我今天要汇报的，是一个关于将省城打造为‘零碳城市’的初步构想。”
“零碳城市”四个字一出口，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骚动。几个常委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连一直谈笑风生的李副省长，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些许。
林舟没有理会这些反应，他用清晰而富有逻辑的语言，将昨天在指挥中心描绘的那幅蓝图，更加系统、更加严谨地铺陈开来。
从“能源互联网”的构架，到“立体交通”的升级；从“绿色采购”的政策引导，到“乡愁经济”的人文关怀；从社区层面的“微循环”，到城市级别的“碳中和”。
他讲的不是空泛的口号，而是一个个具体的、环环相扣的实施路径。他甚至提到了那个看似疯狂的“收购计划”，将其定位为撬动全球技术与资本的战略支点。
整个汇报过程持续了三十分钟，林舟的语速不疾不徐，逻辑清晰得像一道数学证明题。
当他最后一句“我的汇报完了，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落下时，整个会议室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诡异沉默。
所有人都被这个过于宏大、过于超前的蓝图给震住了。
这已经不是一份城市发展规划，这简直是一部写给未来的科幻史诗。
终于，一声带着些许嘲弄的轻咳，打破了沉默。
发声的是省财政厅厅长，一个以“铁算盘”着称的五十多岁男人，他扶了扶老花镜，看向林舟，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林舟同志，你这个构想，听起来确实很激动人心。我只问一个最实际的问题——钱从哪儿来？”
他拿起面前的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你提到的智能电网改造、地下交通系统、全城传感器铺设、还有那个什么……收购德国公司。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千亿级别的投资。全部加起来，恐怕要把我们省未来十年的财政收入都填进去，还远远不够。我们不是在画饼，是在做规划，林舟同志，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财政厅长的话，像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我同意老钱的看法。”分管工业的张副省长沉声开口，他的脸色很难看，“零碳？这个提法太激进了！我们省的经济靠什么支撑？是钢铁，是煤炭，是我们的传统重工业！这些企业贡献了全省近一半的税收和超过三百万个就业岗位。按照你的构想，这些企业都要被淘汰？那这三百万工人怎么办？他们的家庭怎么办？这不是经济问题，这是社会稳定问题！我们不能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零碳’目标，砸掉我们自己的饭碗！”
他的话音刚落，宣传部长也皱起了眉头：“林舟同志，舆论的风险你考虑过没有？这么大的动作，必然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到时候，各种反对的声音、不实的谣言，会铺天盖地而来。就像最近那个关于光伏产品的谣言一样，我们会被拖入无休止的解释和辟谣当中，政府的公信力会受到极大损害。”
一时间，质疑声四起。
技术难度太高、人才储备不足、法律法规空白、实施周期太长……
几乎每一个常委，都能从自己分管的领域，找出这个“零碳城市”计划中致命的短板和无法克服的困难。
林舟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辩解。他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终于，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副省长，清了清嗓子。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批评，反而先是肯定了林舟一番：“林舟同志的才华和魄力，我是非常欣赏的。这份蓝图，展现了一个年轻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但是，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差距的。我们作为决策者，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这个计划，就像一栋设计得无比华丽的空中楼阁，漂亮，但没有地基。我担心，如果我们真的投入巨量资源去追逐这个过于遥远的梦想，一旦失败，不仅会造成巨大的浪费，更会挫伤我们干部群众的发展信心，这个代价，我们谁也承担不起。”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自己的宽容大度，又一针见血地给林舟的计划定了性——不切实际的幻想。
会议室里的气氛，几乎已经一边倒。
绝大多数常委的脸上，都写着“不赞同”、“应缓行”的表情。
所有人都看向了主位上的周书记，等着他来做最后的裁决。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又一次“冒进”，到此为止了。
周书记缓缓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却没有喝。他抬起眼，看向那个从头到尾都未曾流露出一丝沮丧或慌乱的年轻人。
“林舟同志，常委们的担忧，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在所有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林舟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质疑他的常委，而是径直走到了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前，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了投影仪。
“各位领导，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虑，关于成本，关于技术，关于可行性。”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我想，与其用语言去争辩未来，不如让数据来展示未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界面——那是一个无比精细、无比复杂的城市沙盘模型。
林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他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接下来，请允许我为大家做一个简单的推演。看看如果我们不选择改变，五年、十年后的省城，将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