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的午夜，属于《四体》。
当“詹姆斯·卡梅隆”这个名字和《四体》联系在一起时，产生的化学反应是核聚变级别的。全球的电影迷、科幻迷、科技爱好者，在这一刻仿佛集体被注入了兴奋剂，陷入了一场空前的网络狂欢。
推特、Reddit、微博、Imdb论坛……所有社交媒体和专业网站的服务器都在经受着流量洪峰的考验。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卡梅隆要去拍《四体》？那个拍《阿凡达》的去拍一部中国人写的科幻小说？这是什么神仙联动？”
“楼上的，你还没看清重点吗？是‘联合导演’！和他并列的，是星尘引力！是那个拍出《让子弹非》、搞出中央公园神级演唱会的东方神秘力量！”
“我刚刚查了一下星尘引力的资料……我的上帝，这家公司成立还不到一年！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先是颠覆了中国的电影市场，然后去纽约打残了派拉蒙，现在又把卡梅隆给拐跑了？”
“这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能让卡梅隆放下《阿凡达》续集跑去合作的，只有一样东西——能让他看到电影未来的新技术！”
讨论的焦点，很快从爆炸性的阵容，转向了项目本身。江川的公关团队，在他的授意下，展开了第二波攻势。他们没有发布任何演员信息，也没有透露任何剧情改编的细节，而是通过菲恩的署名，发布了一篇名为《我们为何仰望星空》的短文。
文章里，菲恩用他那诗歌般的语言，探讨了《四体》的哲学内核。他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故事情节，只是不断地提出问题：
“当你发现宇宙并非充满善意的田园，而是一座黑暗的、猎人与猎物并存的森林时，你该如何自处？”
“当更高等的文明向你走来，你如何判断祂带来的是福音，还是丧钟？”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为了生存，文明可以放弃什么？道德？情感？还是人性本身？”
这些问题，如同思想的钢印，烙在了每一个读到它的人的脑海里。紧接着，李源的“夸父”实验室放出了一张概念图。图中没有飞船，没有外星人，只有一片无垠的黑暗宇宙，而在宇宙的中心，三个灼热的、颜色各异的恒星，正在以一种诡异的轨迹互相追逐、撕扯。那画面本身就传递出一种混乱、无序、令人不安的末日之美。
“黑暗森林法则”这个原本只在科幻圈内流传的概念，一夜之间，成为了全球知识界和网络舆论的焦点。
它就像一个思想病毒，迅速地传播开来。其深刻、冷酷而又极具逻辑性的魅力，让无数习惯了“爱与和平”主题的西方观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思想冲击和……恐惧。
好莱坞，华纳兄弟影业总部。
一场由几大巨头（除派拉蒙外）cEo参与的紧急视频会议正在进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纳的cEo，一个叫格兰特的老人，脸色铁青地敲着桌子，“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在奥斯卡上把那个中国小子踩进泥里，让他成为全世界的笑柄。可现在呢？现在全世界都在讨论什么狗屁‘黑暗森林’！我们的奥斯卡，连他妈的头条都上不去了！”
“格兰特，问题比这更严重。”索尼影业的负责人沉声说道，“我找了我们最好的智囊团分析了这件事。江川……他不是在拍一部电影，他是在输出一种世界观。一种和我们百年来赖以为生的‘个人英雄主义’、‘普世价值’完全背道而驰的世界观。”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瞬间明白了问题的可怕之处。
他们卖的是什么？是电影，也是梦。是美国梦，是超级英雄梦。这个梦的内核是：无论世界多糟，总有一个善良、强大的个体（通常是美国人）挺身而出，拯救一切。这个叙事简单、有效，是他们文化霸权的基石。
可“黑暗森林”是什么？它告诉你，宇宙中没有善恶，只有生存和毁灭。它告诉你，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它告诉你，面对更高级的文明，你所谓的英雄，不过是一只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虫子。
这是一种釜底抽薪式的思想解构。
“我们必须反击！”迪士尼的cEo厉声说道，“让我们的媒体网络动起来！就攻击这个‘黑暗森林’理论！说它反人类、反社会，是法西斯主义的温床，是散播绝望和猜疑的毒药！”
他们的公关机器确实强大。很快，福克斯新闻、cNN等主流媒体上，开始出现各种“专家”和“评论员”，痛心疾首地批判《四体》所代表的“东方虚无主义”。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思想，它否定了沟通与信任的价值，将不同文明的关系简化为赤裸裸的生存竞争。这与我们一直倡导的多元、包容、对话的全球化理念背道而驰！”一位知名社会学家在电视上义愤填膺。
“这根本不是科幻，这是对人性的诅咒！它告诉孩子们，宇宙是黑暗的，未来是绝望的，除了猜疑和毁灭，别无他法。我们能让这样的作品，来定义我们下一代的想象力吗？”一位畅销书作家在脱口秀里疾呼。
然而，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都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甚至，起了反作用。
他们的批判，反而激起了更广泛的讨论和辩护。无数的粉丝、学者、甚至科学家，自发地在网络上进行“科普”。
“嘿，cNN的白痴专家，黑暗森林是一种‘可能性’的探讨，不是一种‘价值观’的提倡。这叫思想实验，懂吗？”
“说《四体》反人类的，就像说《1984》是在鼓吹极权主义一样可笑。提出问题，是为了引发思考，而不是为了给出答案。”
“最讽刺的是，一群现实中天天在搞‘黑暗森林’法则的人（指美国政府），却在批判一部探讨这个法则的小说。太魔幻了！”
好莱坞的巨头们绝望地发现，他们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理论恐慌”和“话语权失焦”。他们习惯了用更炫的特效、更大的场面、更正确的价值观去打败对手。可现在，对手根本不跟你聊这些，而是在一个更高的维度上，跟你探讨宇宙社会学。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
全球舆论的焦点，已经完全从“《让子弹非》能否获得奥斯卡”，转移到了“《四体》将如何改变世界电影格局”，以及“人类在黑暗森林中该何去何从”的宏大命题上。
奥斯卡，这个曾经星光璀璨的舞台，在《四体》这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下，突然变得黯淡、渺小，甚至有些滑稽。
学院的评委会主席，一个德高望重的白人老头，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关于“四体”、“黑暗森林”、“降维打击”的讨论，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们精心策划的“鸿门宴”，还没开席，主角就已经掀了桌子，并且在隔壁摆了一场更盛大、更吸引人的“宇宙级”盛宴。
他们的羞辱计划，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要给江川难堪了，你还敢吗？你如果不把奖颁给《让子弹非》，就会被舆论喷成“小肚鸡肠、公报私仇”；可如果你把奖颁给它，又像是被逼无奈的屈服，颜面尽失。
他们被架在了火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与此同时，星尘引力集团的“地球电影梦之队”第一次线下集结。
会议室里，卡梅隆正对着一块巨大的概念设定图，和周星激烈地争论着。两人身边围着一群顶级的概念艺术家，时而用英语，时而用中文，借助翻译和手势，交流着彼此的火花。菲恩在一旁奋笔疾书，李源则带着他的技术团队，向卡梅隆展示着“夸父”引擎生成的、关于“人列计算机”和“三日凌空”的实时演算画面，让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世界之王也看得目瞪口呆。
【文化熔炉】的效果正在悄然发挥作用。这些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天才，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融合着彼此的灵感。
格兰特，华纳的cEo，在关闭了那场毫无结果的紧急会议后，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他看着屏幕上，《四体》的词条热度又一次攀升，而关于奥斯卡的讨论，已经被挤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奥斯卡评委会主席。
“别费力了，约翰。”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我们被他将死了。”电话那头传来更深的绝望。
格兰特挂掉电话，将目光投向窗外洛杉矶的夜景，喃喃自语，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整个好莱坞说：
“他根本不是来领奖的。”
“他是来宣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