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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叶澜面前的屏幕上，那封举报信的标题——【关于*St天海涉嫌财务造假、信披违规及市场操纵的实名举报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墓碑。
他没有继续往下写。
他知道，这封信一旦发出去，就像按下了核按钮。*St天海会立刻被停牌核查，然后是漫长的调查。股价崩盘是必然的，但那需要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被套牢的散户们会被关在里面，每天看着资产在公告和恐慌中蒸发，那是一种更残忍的凌迟。
更重要的是，这救不了刘建设。这只会让他从一个虚假的希望，直接坠入一个确凿的地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建国发来的照片。
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上面的“恶性肿瘤”四个字刺痛了叶澜的眼睛。另一张是手术费用的预估单，那一长串的零，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
照片的背景，是一张老旧的木桌，桌角甚至有些起皮。
叶-澜静静地看着照片，仿佛能闻到老旧房屋里那股淡淡的、混杂着药味和绝望的气息。
一根K线的背后，原来是这么沉重的分量。
他删掉了那封举报信，转而打开了“绝世庄家系统”。
【启动对“*St天海”剧本的深度解析……】
【资金链追踪启动……关联账户扫描……舆论模型构建……】
几秒钟后，一张巨大的网络图谱在叶澜的脑海中展开。
*St天海，一家连续亏损三年，主营业务基本停滞的空壳公司。所谓的“巨龙集团”借壳重组，在系统的数据库里，查无此人，纯属子虚乌有。
庄家联盟的建仓成本，在三块二附近。他们利用几十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马甲账户”，悄无声息地吸纳了超过百分之十五的流通盘。
然后，他们开始行动。
通过收买的财经“小V”，在各种不起眼的股票群里，用“内部消息”的口吻，一点点地释放“重组”的烟雾弹。
当股价被资金拉出第一个涨停板时，他们便开始在各大论坛和股吧里，雇佣水军，用那些最煽动、最粗鄙的语言，编造“乌鸡变凤凰”的神话，吸引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
“今天地天板，明天继续干！”
“富贵险中求，一颗子令定乾坤！”
这些口号，就像病毒一样，精准地感染了刘建设这样的人。
系统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庄家联盟的出货计划。他们根本没打算把股价拉到多高，他们的目标，是在连续五到六个涨停板后，利用市场最狂热的时刻，以跌停板洗盘的方式，完成第一次出货。然后再拉起，再出货，反复几次，直到将手中的筹码，全部派发给那些冲进来的赌徒。
整个过程，冷血、高效，像一台精密的绞肉机。
叶澜看着那预估的出货时间点，就在明后两天。
他留给刘建设的时间，不多了。
……
第二天，上午九点。
张建国几乎一夜没睡，眼圈通红地守在刘建设家楼下。他不敢上去，怕刺激到老伙计，又不敢走，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他按照叶澜的吩咐，给刘建设打了个电话。
“老刘，你听我说，别激动。我找了个高手问了，他说这股……可能有风险，让你再等两天，看清楚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刘建设极度亢奋的笑声：“老张啊老张，你就是见不得我好！风险？最大的风险就是踏空！你看看，今天又要一字板了！等我回本了，请你去全城最好的馆子吃饭！让你看看，什么叫魄力！”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张建国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九点半，A股开盘。
*St天海，毫无悬念地再次以涨停开盘。巨大的买单封死在涨停板上，像一座用钞票堆砌的、通往天堂的阶梯。
公司的股吧里，彻底疯了。
“第五个板！封神之路，谁与争锋！”
“昨天卖掉的兄弟，把大腿拍断了吧？哈哈哈！”
“刘神！昨天听了你的话，我把老婆的嫁妆钱都投进来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一个Id叫“为女儿挣回学费”的用户，激动地发帖：“又是一个板！学费回来了！生活费也有了！兄弟们，格局要大！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到二十块，一股不卖！”
刘建设，那个在张建国眼里中了邪的老伙计，此刻正被一群素未谋面的人，捧上了神坛。
他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激动得浑身发抖。卖掉房子的悔恨和对妻子的愧疚，在这一刻，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他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是股神巴菲特附体。
他甚至拿起手机，给张建国发了条微信，内容只有一张涨停板的截图，和三个字：“服不服？”
张建国看着那三个字，心如刀割。
他颤抖着手，再次拨通了叶澜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哀求：“小叶……没用了……他已经疯了，彻底疯了……再涨下去，他会把命都搭进去的！求求你，救救他，我给你跪下了……”
叶澜听着电话那头老人绝望的抽泣，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张叔，别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看好他，别让他再做任何操作。今天之内，会有结果。”
挂断电话，叶澜没有丝毫犹豫。
他放弃了所有温和的、试图“精准拆弹”的方案。
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劝不了一个把自己绑在火箭上的赌徒。
想让他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枚火箭，提前爆炸。
他登录了那个许久未曾亮起的Id——“缠论扫地僧”。
他没有发长篇大论的分析，也没有苦口婆心地劝说。
他只在*St天海的股吧里，用这个Id，发了一张图，配了一句话。
那是一张*St天海的K线图。叶澜用系统自带的“信号伪造”功能，在图上，用最标准、最经典的技术分析手法，画出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m头”形态，并在颈线位上，标注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箭头，指向深渊。
图下，只有一句话。
“奈何桥上，谁在招手？”
这条帖子，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狂欢的海洋里，瞬间引爆。
“扫地僧？卧槽！是扫地僧大神！”
“他怎么来这里了？国芯科技的坟头草还没干呢，他又来超度亡魂了？”
“m头？开什么玩笑！这么强的走势，哪来的m头？这是上升三法！大神这次看错了吧？”
“楼上的别傻了！上次国芯科技，大神是怎么说的？十九元天堑！结果呢？但凡信了他的，都躲过了一劫！”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
那些追高进来的散户，那些刚刚还在山呼海啸的赌徒，此刻都开始动摇了。
他们可以不信价值，不信逻辑，但他们不能不信“神”。
“缠论扫地僧”，就是他们心中刚刚坍塌，又重新被记起的神。
“卖不卖啊？我有点慌了……”
“封单这么大，想卖也卖不出去啊！”
“妈的，扫地僧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骗我们交出筹码？”
然而，就在人心惶惶之际，那坚如磐石的涨停板，突然被一笔巨单砸开了！
紧接着，成千上万手的卖单，如同地狱里涌出的恶鬼，疯狂地扑向买盘。
庄家联盟，动手了！
他们比叶澜预想的，还要果断，还要狠辣！他们或许是察觉到了舆论的异动，或许是单纯地认为时机已到，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直接在涨停板上，用跌停价出货！
股价，从涨停到翻绿，只用了不到十秒钟。
然后，是毫无抵抗的垂直坠落。
-3%……
-5%……
-8%……
跌停！
巨大的“S”标记，像死神的镰刀，狠狠地烙印在屏幕上。
股吧里，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我的钱！我的钱啊！”
“扫地僧我x你大爷！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完了……全完了……我女儿的学费……”那个Id叫“为女儿挣回学费”的用户，发出了最后一条信息，然后头像永远地暗了下去。
而刘建设，在股价翻绿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当他看到那个绿得发黑的-10.00%时，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布满血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无法接受！
他的神话，他的希望，他的救命钱，他卖掉的房子……怎么可能在几分钟内，就化为泡影？
“是洗盘！一定是洗盘！”他嘴里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庄家在吓唬我们！明天……明天一定会涨回来的！”
他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开了所有的借贷App，将能借的额度，全部借了出来。然后，他又拨通了几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联系的号码。
他要补仓！他要抄底！他要把所有失去的，都赢回来！
他已经不是在赌博，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对抗那根冰冷的K线。
深夜，叶澜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张建国。
叶澜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许久，张建国用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声音，缓缓说道：
“小叶……老刘他……倾家荡产了……”
“下午跌停后，他又借了高利贷，全部买了进去……刚刚，收债的找上了门……”
“他老婆……被刺激得犯了病，送去医院抢救了……”
“老刘他自己……”张建国顿住了，声音里是无尽的悲怆和绝望，“从他们家阳台，跳下去了。”
ps：当悲剧以最惨烈的方式发生，叶澜的复仇，将染上怎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