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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林悦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像一座被遗弃的孤岛。电话从下午开始就没停过，有总编的，有家人的，有朋友的，但更多的是陌生号码的骚扰和辱骂。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但那屏幕一次次亮起，像一道道无声的鞭笞，抽打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周围的同事们，曾经对她赞赏有加，此刻却都投来复杂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鄙夷，或是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声像蚊蚋，嗡嗡作响，钻进她的耳朵。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事，一个女记者单枪匹马……”
“三十万啊，啧啧，换我我也干。”
“可惜了，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
林悦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那条“财经记者林悦收受黑钱”的热搜，像一个血红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瞳孔。她一遍遍地回想那个下午，那个线人，那个牛皮纸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可是在对方精心编织的罗网里，这一切都成了她无法洗刷的罪证。
她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越是挣扎，收得越紧。对方不是要跟她辩论，不是要跟她讲道理，他们是要她死。在舆论的审判庭上，不经审判，直接行刑。
总编的内线电话又响了，她木然地接起。
“小林……”总编的声音疲惫不堪，“上面又来电话了，让我们立刻撤下官网的报道，并且……要你发一个道歉声明。”
“道歉？”林悦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没错！”
“我当然知道你没错！”总编的语气也激动起来，但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无力感，“可现在谁信？对方的公关太厉害了，他们把水搅浑了，现在所有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我们……我们顶不住了。”
挂掉电话，林悦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她。她以为自己手握利剑，可以刺破黑暗，却没想过，黑暗本身，会化作流沙，将她和她的剑，一并吞噬。
……
出租屋里，叶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场针对林悦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舆论绞杀。
三块屏幕，一块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和评论，一块是“远策资本”那篇撇得干干净净的声明，最后一块，则是那段被精心剪辑过的“收钱”视频。
“杀人诛心。”叶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法不错，可惜，选错了对手。”
他不是在愤怒，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欣赏一只自作聪明的野兽布下的拙劣陷阱。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当年，他就是这样被一步步拖入深渊的。
“系统，分析对方公关网络。”
【系统：分析开始……目标锁定：‘远策资本’、‘蓝鲸传媒’、‘风向标公关’。水军Ip地址集群共计124个，主要分布于三个二线城市的数据中心。后台数据显示，三家公司在过去24小时内，共计发布相关负面信息及评论87万余条。】
【系统：视频分析完毕。原始素材应为咖啡馆闭路电视监控，但目前版本经过17处剪辑，关键对话帧被移除，音频被替换为引导性背景音乐。】
【系统：目标人物‘竞争对手高管’，身份已确认。王力，34岁，原‘瀚海科技’操盘手团队成员，上月因账目问题被张海开除，与张海存在私人恩怨。】
数据流在叶澜眼中飞速闪过，一张由谎言、资本和水军构成的巨大网络，被系统无情地拆解、剥离，露出了其下丑陋的骨架。
“很好。”叶澜的十指在键盘上轻轻搭着，像一位即将在黑白琴键上奏响华章的音乐家。
他没有急着去联系林悦，也没有打算自己发一篇“辟谣”长文。在对方掀起的舆论海啸面前，任何单薄的解释都像是扔进大海的一颗石子，连个响都听不见。
想要破局，就不能顺着对方的思路走。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要用谎言淹死她，我就用一颗子弹，打穿你谎言的源头。
叶澜打开了一个加密的匿名邮箱，新建邮件。收件人，是另一家在国内与《新锐财经》齐名，但素来有竞争关系的媒体——《财经前沿》的总编。
他没有写任何多余的文字，只是上传了一个附件。
附件里，是几段聊天记录的截图，和一个文件夹。
截图的来源，是“风向标公关”公司一个负责“林悦项目”的内部工作群。
“@全体成员，‘林悦’项目启动，预算无上限，要求24小时内全网逆转，目标人物社会性死亡。”
“视频素材已经由甲方提供，技术部那边半小时内处理好，剪掉所有对我们不利的画面，记住，要的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水军A组负责主流媒体评论区，b组负责知乎、豆瓣，c组去带那些白痴大V的节奏。记住我们的核心策略：不要辩经，只管泼脏水，用情绪淹没理智！”
“那个哭诉的阿姨找得不错，给她结一下款，再买个热搜，标题就叫#被记者毁掉的发财梦#，对，要的就是这种底层互害的感觉！”
而那个文件夹里，是“风向标公关”近三年来承接的十几个类似“项目”的内部资料，其中不乏一些如今在网上被口诛笔伐的“劣迹艺人”和“黑心企业家”的洗白案例，以及对竞争对手的抹黑记录。每一份，都足以让这家在业内颇有名气的公关公司，死无葬身之地。
叶澜检查了一遍，确认所有能追踪到来源的元数据都已被系统清理干净。
他轻轻点击了发送。
邮件标题只有五个字：真相的子弹。
……
《财经前沿》总编办公室。
总编李浩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死对头《新锐财经》焦头烂额。林悦那篇报道他看了，写得确实漂亮，可惜，还是太年轻，不懂资本的险恶。
“老周这次，怕是要断尾求生，把那个女记者给牺牲掉了。”他端起茶杯，幸灾乐祸地想。
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发件人是乱码，标题却让他眉毛一挑。
“真相的子弹？”
他点开邮件，当看清附件里那些聊天截图时，他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
他顾不上疼，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越睁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作为一名在媒体圈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老狐狸，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份东西的价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行业黑幕了。
这是……炸弹！
一颗足以炸翻整个公关行业，甚至能把“远策资本”一起拖下水的核弹！
“快！快叫所有人开会！”李浩然几乎是咆哮着按下了内线电话，“技术部！立刻核实这份材料的真实性！新媒体部！准备好所有渠道！今晚，我们要放一颗史无前例的卫星！”
整个《财经前沿》编辑部，像一台沉睡的战争机器，瞬间被激活，高速运转起来。
晚上九点整。
当全网的口水还在淹没林悦时，《财经前沿》的官网、公众号、微博账号，同步推送了一篇名为《我们与真相的距离，隔着多少“风向标”？》的深度调查报道。
报道没有直接为林悦辩解一个字。
它只是冷静、客观地，将那些触目惊心的内部聊天记录，和那个记录着累累罪行的文件夹，公之于众。
文章的最后，只留下了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当舆论可以被明码标价，当真相可以被肆意操纵，下一个被‘社会性死亡’的，会是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这不是石子。
这是叶澜射出的，那颗呼啸的子弹。
它精准地击穿了庄家联盟构建的舆论壁垒，命中了他们最肮脏的核心。
网络，在寂静了大概十分钟后，彻底爆炸了。
之前还在痛骂林悦的网友们，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只是被蒙蔽了。当一份更加震撼的真相摆在面前时，那股被欺骗、被当枪使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了整个互联网。
“卧槽！原来我们全都是猴！”
“风向标公关？我记住你了！远策资本！你们这些玩弄人心的杂碎！”
“我他妈要吐了！我昨天还骂了林记者，我有罪！对不起！”
“现在再看那段视频，简直是细思极恐！这帮畜生！”
风向，在短短半小时内，完成了180度的惊天逆转。
热搜榜被屠了。
#风向标公关滚出中国#
#请还林悦记者一个公道#
#远策资本请解释#
#我们与真相的距离#
一个个词条，像一把把利剑，插向了庄家联盟的心脏。
林悦正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对着空白的文档，准备写下那封她一百个不情愿的“道歉信”。
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是同事发来的微信。
“快看《财经前沿》！快！”
她木然地点开链接，当看清那篇报道的内容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到了那些聊天记录，看到了那句熟悉的“目标人物社会性死亡”。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
她不知道是谁，不知道那个代号“L”的神秘人为什么要帮她。但她知道，就在她即将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为她挡住了所有的明枪暗箭，然后，递给了她一把，足以撕裂夜幕的，光。
……
君悦酒店，顶层套房。
陈助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握着手机，连声音都有些不稳。
“老板，净化方案……失败了。我们的公关公司，被……被端了。对方，对方拿到了我们所有的内部通讯记录。”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之后，那个低沉的男声才缓缓响起，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舆论压不住，那就换个玩法。”
“把所有脏活，都切割干净。张海，那个网红，还有风向标那几个知道内情的，处理掉。”
“另外，查。”
“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L’，给我从地底下挖出来！”
ps：庄家联盟启动“切割”和“清除”计划，叶澜将如何应对这更血腥的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