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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大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一百多名顶尖的操盘手，此刻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木偶，呆滞地看着主屏幕上那根触目惊心的绿色巨柱。
“天启集团”的股价，像一架引擎熄火的飞机，直挺挺地向下跌停板冲去。
恐慌，如同瘟疫，在市场中疯狂蔓延。
散户在抛售，游资在逃离，就连一些跟风的机构，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斩仓。
“稳住！给我稳住！”操盘主管的嗓音已经劈了叉，他对着麦克风嘶吼，试图组织资金护盘，“不计成本，把跌停板上的单子全给我吃了！”
然而，他的指令，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的资金，就像试图扑灭森林大火的水枪，砸进去的几十个亿，连一朵像样的浪花都没能翻起来，就被更汹涌的抛盘所吞噬。
“老板……”主管面如死灰，回头看向那个穿着练功服的男人。
老板没有看他。
他已经重新坐了下来，甚至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对文玩核桃，在手里缓缓地盘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
整个大厅里，只有他盘核桃的声音，和机器风扇的嗡鸣。
“把九点三十分之后，所有的交易记录，放大。”老板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屏幕切换，瀑布般的数据流被放慢。
那笔来自“中信量化”的五万手卖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刻在所有记录的最顶端。
“他们说，是模型捕捉到了一个‘异常交易’信号。”老板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那一行行数据上缓缓移动。
“一个极小额的卖单。”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那条成交量为“100”的记录上。
时间：09:30:00。
席位：个人普通账户。
数量：100股。
“查这个账户。”老板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技术人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几秒钟后，账户的实名信息被调了出来。
当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整个交易大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十几度。
陈助理。
老板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远星资本的二号人物。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能感觉到，一场风暴正在老板平静的外表下酝酿。
老板看着那个名字，沉默了很久。
他转头，对身边的操盘主管说：“这里交给你，稳不住，就放弃。留足弹药，准备下一个剧本。”
“是，老板。”
老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练功服，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步伐沉稳，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内部的血雨腥风，即将开始。
……
顶层办公室里，陈助理瘫坐在地上，周围是一片狼藉的碎片。
他像一个溺水者，大口地呼吸着，却感觉肺里依然空空如也。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试图在脑中构思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骗过老板的理由。
操作失误？点错了？
不可能。他的个人账户，为了避嫌，交易流程比普通账户还要繁琐，需要两重密码验证。
忘记取消预埋单？
更荒谬。谁会无聊到在开盘第一秒，预埋一个100股的市价卖单？
所有的解释，在“巧合”面前，都显得像个笑话。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老板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看瘫软的陈助理，而是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风云变幻的天空。
“跟了我多少年了？”老板的声音很平静。
“十……十二年。”陈助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十二年。”老板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感慨，“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连一身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是我，把你从一个三流券商的研究员，一步步带到今天这个位置。”
陈助理的头埋得更低了，身体筛糠般地颤抖。
“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我的。”老板转过身，终于看向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失望，“也是我最锋利的一把刀。”
“老板，我……”
“告诉我，为什么？”老板打断了他，声音依然平静，“那一百股，为什么？”
“是……是个意外，老板。”陈助理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我本来是想买入的，结果……结果点错了，点成了卖出……”
老板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蹩脚演员的滑稽表演。
“点错了？”老板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陈助理，你是斯坦福的金融工程硕士，cFA和FRm双证持有人，你操盘过的资金，超过一千亿。现在，你告诉我，你会犯这种连实习生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陈助理的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编造的谎言，在老板锐利的目光下，被剥得干干净gān净。
“还是说，”老板踱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的智商，也和那些被我们玩弄的散户一样，容易被欺骗？”
陈助理彻底说不出话了。
“‘蓝海医药’那件事，我就觉得奇怪。”老板的语气变得幽深，“那个‘L’，行事风格诡异，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似乎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一直在想，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蹲下身，与陈助理平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个黑洞。
“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内鬼，总是比外敌更可怕。”
陈助理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猛地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背叛您！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忠心？”老板轻笑一声，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助理的脸颊，动作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淬着剧毒，“你的忠心，就是背着我，用‘诚丰贸易’在海外养着一个每年耗资千万的账户？”
轰！
陈助理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惊恐。
这件事……这件事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他为自己和妹妹留的最后一条退路。除了他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老板看着他惊骇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了桌上的一个内部通话按钮。
“让阿山和阿海过来。”
片刻之后，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他们是老板的“清道夫”，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老板……”陈助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抱住老板的腿，却被其中一个黑衣人轻易地格挡开。
“把他带下去。”老板的语气，像是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让他好好‘冷静’一下。我想知道，那个‘L’，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连十二年的主仆情分都不顾了。”
“不！老板！冤枉啊！老板！”
陈助理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拼命挣扎，但在那两个铁钳般的手臂面前，他的反抗显得如此可笑。
他被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向外拖去。
在被拖出办公室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老板！是妹妹！是他用我妹妹威胁我！我没办法啊！”
老板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被拖到门口的陈助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哦？妹妹？”他淡淡地说，“那正好，把他关进‘静思室’。我想，他一个人待着，会很想念他妹妹的。也许，一着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静思室。
听到这三个字，陈助理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那不是什么思考人生的房间，那是远星资本内部的私刑室。
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个泄露了公司机密的叛徒，被从里面抬出来时的样子。
恐惧，彻底淹没了他。
他被强行拖了出去，绝望的哭喊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
地下室里，叶澜面前的屏幕上，代表着陈助理的那个数据光点，已经彻底变成了象征着“极度恐惧”的深红色，并且正在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警告：目标人物“陈助理”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精神状态濒临崩溃，已失去作为有效信息源的价值。】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又客观。
叶澜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预料到老板会怀疑陈助理，但他没想到，对方的手段会如此直接，如此狠辣，连一个辩解和周旋的机会都不给。
这个所谓的“老板”，比他想象中更加多疑，也更加残忍。
陈助理这颗棋子，还没来得及发挥更大的作用，似乎就要被直接从棋盘上清除了。
这打乱了叶澜的部分计划。
他原本的设想，是让陈助理这根钉子，在远星资本内部制造持续的混乱和猜忌，像一颗定时炸弹，从内部瓦解他们的信任体系。
现在看来，这颗炸弹，快要被提前拆除了。
“麻烦了。”叶澜喃喃自语。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问题。
救，意味着他可能要动用更多的资源，甚至暴露自己的部分实力，去和一个庞大的暴力集团进行硬碰硬的对抗。这会让他从暗处，被推向明处。
不救，陈助理一旦被“处理”掉，他好不容易才撕开的这道口子，就会被重新缝上。他将失去最重要的内线，下一次想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
更重要的是，那个“老板”已经将陈助理的背叛，和“L”联系在了一起。
接下来，对方的全部力量，恐怕都会用来搜寻自己这个“鬼”了。
叶澜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发现，这场游戏，正在朝着一个他未曾预料的方向，加速失控。
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庄家”，似乎也第一次，尝到了棋子脱离掌控的滋味。
ps：棋子即将报废，叶澜是选择出手相救，还是坐看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