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幽灵弹珠
零点零二元。
这是一个在普通人眼中毫无意义的数字，甚至不够支付一次扫码支付的手续费。
但在叶澜的眼中，这零点零二元，是天堂与地狱的界限，是猎人与猎物的分野，是通往“深海一号”那台精密印钞机齿轮的唯一缝隙。
他的瞳孔倒映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绿色数据流，整个世界仿佛都已消失，只剩下那根代表着A+h股价差的曲线，以及那个即将触及的、名为“0.30元”的临界点。
【价差：0.29元！】
来了！
叶澜的呼吸在这一刻近乎停滞，他的右手食指，像一枚蓄势待发的撞针，悬在回车键上方。
“就是现在！”
没有丝毫犹豫，他敲下了回车键。
指令，发出！
安全屋里那台经过极限改装的电脑，风扇发出一声轻微的嘶吼，仿佛在压榨出每一分性能。一笔微不足道的买单，携带着叶澜复仇的意志，如同一颗看不见的子弹，跨越物理的距离，瞬间射入了深不见底的数据海洋。
几乎在同一时间，千里之外，海鲸证券那间堪比太空指挥中心的交易大厅里。
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代表着“深海一号”高频套利系统各项指标的绿色数据流，平稳而优雅地运行着，像一条条驯服的河流。几十名顶尖的交易员和程序员坐在各自的工位上，神情轻松，甚至有人端着咖啡在闲聊。
对他们来说，今天是一场盛宴。
主宰者用“焦土计划”掀起了滔天巨浪，而他们，则是跟在巨轮后面，用最高效的渔网，打捞那些被震晕的、最肥美的鱼。
一切都完美无瑕。
然而，在角落一个最不起眼的监控屏幕上，一个毫秒级的红色警示，一闪而过。
“滴。”
一个名叫小马的年轻程序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是“交易滑点监控”模块。警示信息很简单：【龙行集团A股，套利指令#774，成交价偏离最优价0.01元，执行延迟0.003秒。】
“切，网络波动吧。”小马撇了撇嘴，没当回事。在如此庞大的交易量下，偶尔出现一次微秒级的延迟和一分钱的滑点，比大海里多了一滴水还正常。
他的主管从后面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发呆，小马。今天可是发奖金的日子，盯紧点，别让‘深海一号’睡着了。”
“放心吧，头儿！”小马嘿嘿一笑，“它比我还精神呢。”
他话音未落，屏幕上，又一个不同板块的A+h股监控界面，那个该死的红色警示，再次一闪而过。
“滴。”
【华能重工A股，套利指令#952，成交价偏离最优价0.01元，执行延迟0.005秒。】
小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次是偶然，那两次呢？而且延迟时间还变长了？他皱起眉，调出了两次异常交易的盘口快照。
快照显示，在“深海一号”的买入指令到达交易所主机的前一瞬间，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额买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价格，提前卡位成交。而当“深海一号”的指令到达时，那个小单又瞬间挂出卖单，以亏损一分钱的价格砸出来，正好砸在“深海一号”的脸上。
这导致“深海一号”原本可以吃掉的廉价筹码，被这个小单抢走了一点点，并且为了吃掉这个小单吐出来的筹码，还多付出了一分钱的成本和几微秒的判断时间。
“这……什么鬼操作？哪个散户这么无聊，亏钱玩？”小马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安全屋里，林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样？成功了吗？”她看着叶澜，只见他刚刚完成了一买一卖的操作，账户里瞬间亏损了几十块钱的手续费和价差。
“成功了。”叶澜的脸上看不出喜悲，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这只是第一颗弹珠。接下来，我们要把一整袋弹珠，都倒进去。”
他就像一个冷酷而高效的猎手，不再理会外界的惊涛骇浪，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狩猎节奏中。
他的眼前，不再是股票代码和价格，而是一张巨大的网。刘玄的“焦土计划”是风，吹动着整张网。而“深海一号”就是网上最贪婪的蜘蛛，等待着被风吹来的猎物。
叶澜要做的，就是在每一只猎物即将落网的瞬间，用一颗小小的弹珠，去精准地弹一下那纤细而敏感的蛛丝。
“下一个，‘平安银行’，价差阈值预测0.25元，准备！”
“再下一个，‘中国石化’，阈值0.18元，跟上！”
“还有这个，‘中信证券’……”
叶澜的指令越来越快，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带着杀伐气息的韵律。林悦在一旁，已经从最初的紧张，变成了目瞪口呆。
她看着叶澜的账户，资金在以一种缓慢但确定的速度减少着。每一次操作，都是一次微小的亏损。这在任何一个股民看来，都是最愚蠢、最不可理喻的行为。
可她知道，叶澜这每一次亏损，都像一根微小的针，扎在天穹联盟那台价值连城的印钞机上。
“我们……我们这是在用几百块钱的亏损，去恶心他们几十亿的生意？”林悦看着屏幕上叶澜那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不是恶心。”叶らなかった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是污染。当水源被污染了，再精密的过滤器，也会被堵死。”
海鲸证券，交易大厅。
“头儿！你快来看！”小马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惊慌，他指着自己的屏幕，“又来了！五分钟内，十三次！每一次都在不同的股票上，但手法一模一样！都是在我们系统出手的瞬间，出现一个幽灵一样的小单！”
主管闻声快步走了过来，扶了扶眼镜，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汇总的数据。
十三次微不足道的异常，每一次的损失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当这十三次异常被放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轨迹时，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这不是偶然！这是蓄意的！
有人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精准地狙击他们的算法！
“技术部！马上进行系统自检！看看是不是有底层代码的bUG！”主管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风控部！立刻评估异常交易对整体收益率的影响！”
“交易部！手动干预几个重点套利标的，把那个幽灵单给我揪出来！”
整个交易大厅，瞬间从悠闲的盛宴，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人们脸上的轻松惬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困惑。
他们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巨人，却发现有一只蚊子，总能在自己挥出拳头的前一秒，叮在最痒的地方。打不死，抓不着，却烦不胜烦。
“头儿，查不出来！”技术部的负责人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系统没有任何问题！对方的操作，完全合规！他就是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傻的散户！他一直在亏钱！”
一直在亏钱？
主管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个世界上，会有活菩萨，花钱来干扰他们赚钱吗？
他看着大屏幕上，“深海一号”的整体套利收益率曲线，那条原本平滑向上的绿色曲线，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抖动。
这抖动，就像心电图上出现了一个杂波。
对于一具健康的身体来说，无伤大雅。
但对于一个追求极致完美的系统来说，这，是病。
主管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终于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技术故障，而是一个敌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的幽灵。
安全屋里，叶澜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操作。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他用亏损几千块钱的代价，发起了上百次“自杀式”攻击。
林悦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狂热。
这才是真正的博弈。不是资金的碾压，而是智商和胆魄的对决。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庞大的金融帝国；用最原始的键盘，去扰乱最高精尖的算法。
这简直比任何好莱坞大片都来得刺激。
“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叶澜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水，喝了一口，声音平静。
“那……那他们会怎么办？”林悦紧张地问。
“他们会想办法抓到我们。”叶澜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映出点点星光，“他们会暂停一部分自动化交易，用人工来判断。他们会收缩战线，放弃一些小的套利机会，集中力量在几个最大的目标上。”
“那我们……”
“他们收缩，我们就扩张。”叶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们以为我在第一层，想跟我玩抓蚊子的游戏。但其实，我已经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他将水杯放下，重新坐回电脑前。
“刘玄的焦土计划，让整个市场都变成了他的猎场。但他忘了，混乱的猎场里，不止他一个猎人。”
叶澜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界面，上面不再是A股和港股，而是另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市场。
股指期货。
“他想用焦土计划摧毁市场信心，逼监管下场。”叶澜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那我就帮他一把，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ps：当蚊子学会了预判，还带了战术地图，巨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