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废车场的盛宴
夜，深得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安全屋里，空气凝固得仿佛能用刀切开。
林悦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许久，终究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数十个加密的数据包，像黑夜中的萤火，悄无声息地飞向了证监会、各大财经媒体以及一些影响力巨大的自媒体邮箱。每一个数据包里，都藏着足以在金融市场掀起十二级地震的风暴——“幽灵弹珠”和“幽灵算法”的完整后台代码，以及天穹联盟“焦土计划”的蛛丝马迹。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不是在举报，她是在点燃一根引线，引线的另一头，绑着叶澜，也绑着那个未知的、恐怖的敌人。
她看向叶澜。
那个男人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身影被城市的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窗外的繁华，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思考着生与死的雕像。他身上那股狂暴的、野兽般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沉寂，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最后的平静。
“你真的……没有别的计划了吗？”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澜没有回头。
“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林悦的耳中，“任何精妙的布局，在绝对的、不讲规则的力量面前，都只是自作聪明。他们想看我出牌，那我就干脆把底牌亮给他们看。”
他转过身，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松的笑意。
“他们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想看我跪地求饶的样子。那我就偏不如他们的意。我要让他们看看，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到底能有多疯狂。”
林悦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无比陌生。他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绝世庄家”，也不是那个冷静布局的复仇者。他此刻，更像一个准备走上刑场的赌徒，只不过，他要赌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对手的命。
叶澜走到一台很久没用过的电脑前，开机，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屏幕亮起，一个极其简陋的黑色对话框弹了出来。
他拿出一部全新的手机，插上卡，拨出了一个没有存在任何通讯录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是我。”叶澜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音，沙哑而刺耳：“价钱翻倍。”
“成交。”叶澜没有丝毫犹豫，“启动‘清道夫’协议。目标……我不知道是谁。但我会把线索，留在他们身上。”
那头的电子音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评估这句话的含义。
“收尸，还是报仇？”
叶澜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都要。”
“好。”
电话挂断，干净利落。
叶澜拔出手机卡，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微波炉里，按下了启动键。在一阵刺眼的火花和焦臭味中，他最后的退路，被自己亲手烧毁。
林悦目睹了这一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终于明白，叶澜所谓的“没有计划”，不是放弃抵抗，而是他制定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参与的，同归于尽的计划。
他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赴一场，早已安排好结局的鸿门宴。
……
天，蒙蒙亮。
叶澜换上了一身最普通不过的夹克和牛仔裤，就像一个即将去上班的普通市民。他甚至还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走了。”他对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双眼通红的林悦说。
“叶澜……”林悦站起身，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放心，”叶澜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得像清晨的阳光，“我这根骨头，硬得很，他们啃不动。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没有我的消息，就忘了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拉开门，没有再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悦的眼泪终于决堤。
走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叶澜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他脑海中的“绝世庄家系统”界面，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称号：跨市场博弈专家】
【新功能：跨市场联动分析（已解锁）】
他试着在心里对系统下达了一个指令：“分析‘城南废弃车场’陷阱的最优解。”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卡顿”的延迟。
【……数据不足，无法建立有效模型。】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处于极度危险边缘，肾上腺素水平超标370%。心理状态评估：‘愤怒’与‘恐惧’交织，逻辑运算能力下降45%。】
【系统建议：远离危险源，寻求庇护。】
寻求庇护？
叶澜自嘲地笑了。这世界上，哪还有他的庇护所？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南废弃车场。”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小伙子，大清早的，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那儿都荒了好多年了。”
“见个朋友。”叶澜淡淡地回答。
“哦……”司机没再多问，一脚油门，车子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车里的电台，正在播报着早间新闻。
“……昨日，我国A股市场在午后上演惊天逆转，沪深300指数在一度跌破三千点整数关口后，被神秘资金强势拉回。据市场人士分析，此次多空对决异常惨烈，尤其是在下午开盘后的五分钟内，市场出现了史无前例的流动性枯竭现象，被网友戏称为‘三千点结界’。有专家指出，这背后可能涉及一种新型的、以破坏交易为目的的‘幽灵算法’攻击，监管层已就此事展开调查……”
司机大叔听得津津有味：“嘿，听见没？现在的股市，搞得跟科幻片一样。什么幽灵算法，我看就是有神仙下凡，看不惯那些黑心庄家，出手教训他们了！真是大快人心！”
他转头看了一眼叶澜：“小伙子，你炒股不？”
叶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说：“以前炒，现在不了。”
“不炒好，不炒好啊！”司机大叔深以为然，“那玩意儿，不是我们普通人能玩的。钱进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要我说，昨天那个神仙，就该天天来，把那些庄家全都打趴下！”
叶澜笑了笑，没有接话。
神仙？
那个被全网股民奉为“神仙”的家伙，此刻正坐在一辆破旧的出租车里，赶赴一场不知道能否生还的约会。
何其荒诞。
车子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尽头停了下来。
“小伙子，就到这儿了，再往里车开不进去了。”
叶澜付了钱，下了车。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这片巨大的钢铁坟场。数不清的报废汽车，像一具具沉默的巨兽尸骸，堆叠在一起，锈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腐烂尘土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气味。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生锈铁皮时，发出的“呜呜”声，像鬼魂的呜咽。
叶澜顺着唯一的小路，向车场深处走去。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他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周围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清晰地反馈在他的脑海里。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走进了另一个更强大猎人的狩猎场。
走了大约五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在一片空地的中央，所有的废车都被清理到了一边，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舞台。
舞台的中央，停着一辆车。
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崭新的黑色宾利。车身擦得锃亮，在灰蒙蒙的晨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正靠在车头，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到这个男人，叶澜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个敌人。
这个男人，他认识。
或者说，在无数的财经杂志和新闻上，见过无数次。
秦牧。
天穹联盟的创始人，那个站在金字塔最顶端，几乎从不在公众面前暴露真实面目的，真正的“赌场主人”。
刘玄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秦牧看到叶澜，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仿佛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他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遥遥致意。
“叶澜，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准时。”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空旷的废车场，“我还以为，你会带着警察，或者……你那个神秘的‘收尸人’朋友一起来。”
叶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ps：当你的所有底牌都被对手看穿时，你还能靠什么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