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暗中跟踪，福伯的秘密会面
天还未亮透，晨光熹微，将窗纸染上一层朦胧的灰白。
绿萼站在柳惊鸿面前，身上穿着一套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裳，头发也梳成了两个不起眼的小丫髻，脸上还故意抹了些灶灰，瞧着就像个刚从乡下来的、笨手笨脚的小丫头。
这是她第一次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小脸紧绷，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混杂着紧张、兴奋与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庄重。
“小姐，您放心，我……我一定盯紧了！”她压着嗓子，学着柳惊鸿平日里沉稳的语调，结果听起来有些滑稽。
柳惊鸿正在为她整理衣角，闻言抬起头，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让你去拼命，是让你用眼睛看。记住，你的安全最重要。一旦有被发现的可能，立刻撤回来，什么都不要管，明白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绿萼用力点头，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知道，这已经不是王府里的小打小闹了，这是真正的、看不见刀光的战场。
“去吧，从后厨的泔水门出去，别走正门。”柳惊鸿最后叮嘱了一句。
绿萼应了一声，像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
柳惊鸿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才缓缓回到房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制药，只是静静地坐着，为自己沏了一壶茶。茶水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为绿萼选的这身行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起眼，不引人注目，就算被人瞥见，也只会当成是府里哪个角落里新来的粗使丫头。而她给绿萼规划的路线，更是避开了所有巡逻侍卫的视线。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但等待，永远是这个行当里最磨人的一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茶水由热转温，又由温转凉。柳惊鸿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只有指尖偶尔在微凉的茶杯上轻轻划过。
另一边，绿萼缩在王府后墙外一个杂物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很少使用的角门。清晨的寒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赶紧抱紧了双臂，心里把福伯骂了千百遍。这老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在她快要变成一尊望夫石的时候，角门的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绿萼精神一振，立刻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些。
福伯从门里闪身出来，他没有穿管家的绸衫，而是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头上还戴了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出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许久，确认四下无人，才快步顺着小巷离去。
绿…萼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才从杂物堆里钻出来，手脚并用地跟了上去。
福伯走得很快，完全不像个年迈的老人。他没有走向城中任何一个热闹的街市，反而是专挑僻静的小路，一路朝着城外走去。
绿萼远远地吊在后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会儿躲在墙角，一会儿藏在货郎的推车后，好几次都差点跟丢。她这才明白，小姐为什么说福伯的反常不是在演戏。这个老头子，每一步都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谨慎。
出了城门，官道上人烟渐少。福伯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在距离城门约莫三里地的一处岔路口，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野茶馆。
那茶馆就是用几根木头和茅草搭成的棚子，里面摆着三四张粗糙的木桌，几个赶路的脚夫正在喝着粗茶解渴。
绿萼不敢跟得太近，她在茶馆对面的一棵大树后停下脚步。这个位置，刚好能透过稀疏的枝叶，看到茶馆里的大部分情景。
福伯进去后，没有在大堂停留，而是直接被一个伙计引着，进了一间用布帘隔开的简陋“雅间”。
绿萼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果然是来见人的。
她耐心地等待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面布帘。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辆装饰讲究的马车从官道上驶来，停在了茶馆门口。
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缎长袍，腰间系着一根镶了白玉的腰带，手里还把玩着一把上好的玉骨折扇，在这初冬时节显得格外扎眼。
这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与这简陋的野茶馆格格不入。
他下车后，同样被那个伙计引着，径直走进了福伯所在的那个雅间。
布帘落下，隔绝了绿萼的视线。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两个人影在布帘上晃动，似乎在低声交谈。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绿萼蹲在树后，腿都麻了，却一动也不敢动。她牢牢记着柳惊鸿的吩咐，只用眼睛看，将那个华服男子的样貌、衣着、甚至连他腰带上玉佩的纹样，都死死刻在脑子里。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布帘掀开，那个华服男子率先走了出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出门时，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漠。随后，他便上了马车，迅速离去。
福伯又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才独自走了出来。他付了茶钱，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老仆模样，顺着原路返回。
直到福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的方向，绿萼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僵了。她不敢耽搁，立刻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王府。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小院时，柳惊鸿正站在药圃前，修剪着一株白芷的枯叶，仿佛已经等了许久。
“小姐！”绿萼冲过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回来了？喝口水，慢慢说。”柳惊鸿递给她一杯温水，语气平静。
绿萼咕咚咕咚将水喝完，才抹了把嘴，急切地开口：“小姐，我跟上了！福伯他……他真的去见人了！”
她将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全部复述了一遍，尤其是对那个华服男子的描述，更是说得格外详细。
“……那人穿着宝蓝色的袍子，腰上是白玉带，手里还拿着一把玉骨扇，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对了，”绿萼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细节，眼睛一亮，“他的扇坠，是一块小小的狼牙！”
柳惊鸿正在听着，原本平静的脸上，在听到“狼牙扇坠”四个字时，修剪花枝的手猛地一顿。
京城之中，出身显贵又喜欢用狼牙做配饰的，屈指可数。而既符合这个特征，又会与七皇子府的管家在城外秘密会面的……
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小姐，您知道那人是谁？”绿萼看她的神情，便知有了答案。
柳惊鸿缓缓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过身来。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却驱不散她眼底深处那一片冰冷的寒意。
“何霖。”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太子萧景辰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东宫詹事府的少詹事。”
绿萼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巴。
福伯见的，竟然是太子的人！
柳惊鸿的目光越过庭院，望向主院的方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一直以为，福伯是萧夜澜的人，是萧夜澜用来监视她、试探她的工具。所以她设下这个局，是为了引出萧夜澜的暗线，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现在看来，她错了。
这条藏在王府最深处的毒蛇，根本不是萧夜澜养的。
太子萧景辰的手，已经越过朝堂，越过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伸进了他这个残废七弟的后院，并且，掌控了府里权力最大的管家。
他想做什么？仅仅是监视？还是说，福伯这些年来的“忠心耿耿”，都只是演给萧夜澜看的一场戏？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柳惊鸿的心底升起。
这座看似平静的七皇子府，哪里是什么斗兽场，分明是一个早已被敌人挖空了地基的、摇摇欲坠的危楼。而她和萧夜澜，就是住在这危楼里，却对脚下的深渊一无所知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