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把最后一份资料合上，手指在石桌边缘敲了两下。夜风有点凉，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压在门槛上，像一道没画完的符。
他起身时膝盖响了一声，低头看了眼那片曾落在手背的叶子，早不知被吹去了哪儿。
侧房的灯还亮着，窗纸映出一个坐着的人影，笔尖偶尔划过纸面，沙沙的，断断续续。
他没直接过去，先去厨房热了杯灵茶——就是系统商城九块九特价买的“养神润心饮”，喝多了会上头，但暖手挺好。
端到窗台，他轻轻放下，杯底碰着木框，发出一声轻响。
屋里人停了笔。
他转身要走，听见帘子掀开的声音。
“你每天都这样？”
是碧瑶的声音，不高，也不冷，像山里夜里突然冒出来的一缕温泉水。
赵昊回头，看见她站在门边，手里还捏着那份候选名单，眉头微蹙，像是刚从一堆数字里挣脱出来。
“哪样？”他笑了笑，“送茶？也不是每天，看心情。”
“不是这个。”她顿了顿，“你是真觉得，他们能行？那个林小满，连灵根都测不出来。”
赵昊走近几步，在墙根的石凳上坐下，仰头看着她：“你觉得我一开始像院长吗？破屋、泡面、外债三千万，直播的时候连美颜滤镜都不敢关，生怕粉丝发现我穷得只剩头发。”
她没接话，但肩膀松了一点。
“可你现在信我了。”他说，“不是因为我是天选之子，是因为我天天早上六点起来扫院子，晚上改方案改到打哈欠流口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写招生简章，把‘问道长生’打成‘问倒长生’吗？”
她嘴角动了一下。
“你笑了。”赵昊一指她，“我就知道！那天你说‘这文案不行’，其实憋笑憋得肩膀抖。”
碧瑶别过脸：“我没笑。”
“你笑了。”他坚持，“而且是真心笑。不是客套，不是应付，是你觉得——这人傻得还挺可爱。”
院里忽然安静下来。
风停了，树叶也不动了，连远处山沟里的虫鸣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
她终于转回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如果我不是上天派来的呢？如果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扛着这一切，会怎么样？”
赵昊愣住。
他没想到这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他以为她永远都是那个拎着符纹板、一脸“这方案太蠢”的导师，结果现在站在这儿，眼睛亮得不像话，像是藏了好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
“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他声音低了些，“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不是招不到学生，不是被人举报是邪教，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你不见了，说一句‘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原世界了’，然后人就没了。”
她呼吸轻了半拍。
“我不是工具。”她说，“我不想只是个‘穿越导师’，被召唤过来，干完活就消失。”
“那你告诉我你想当什么？”赵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想当副院长？财务总监？还是……”
他没说完。
因为她抬手碰了他的脸。
指尖有点凉，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他又一次愣住。
“我想当那个，能在你累的时候递杯茶的人。”她低声说，“想当那个，听你说‘这波血赚’时，敢笑出声的人。想当……能被你等回来的那个人。”
赵昊心跳快了一拍。
他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听见了吗？它现在跳得像个莽夫，就因为你说了这句话。”
她没抽回手。
反而往前靠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危险。
“你不怕吗？”她问，“万一我哪天真的走了？”
“怕。”他点头，“所以我现在就得把你焊死在学院。”
她终于笑了，这次没躲。
赵昊低头，吻下去。
很轻，像怕弄碎一张薄纸。
她没躲，也没动，只是闭上了眼。
第二下重了些。
第三下，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门槛上，把两个人的影子叠成一块，再也分不开。
衣服是什么时候掉的，谁也记不清了。
只知道后来他抱着她进了侧房，床不大，但够用。
良久，她躺在他怀里，发丝散在枕上，脸颊还泛着红，呼吸浅浅的，像只终于找到窝的小兽。
“疼吗？”他问。
她摇头，手指绕着他胸口的汗湿衣领：“比想象中……轻松。”
“我说的是心。”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身体。”
她怔了怔，然后把脸埋进他肩窝：“以前总觉得，我是个过客。来这儿是为了帮你完成任务，做完就得走。可现在……我有点不想走了。”
“那就别走。”他收紧手臂，“我这工资不高，包吃包住，年终奖看灵气复苏进度。”
她闷笑了一声，抬头看他：“你就不能说点浪漫的？”
“浪漫？”他挑眉，“我刚把你骗到手，还不浪漫？这可是系统都没记录的大事件，信用点都没给加。”
“你满脑子都是系统？”
“不，我满脑子是你。”他凑近她耳边，“刚才那一下，值不值十个信用点？要不要再来一单？”
她推了他一下，力气不大，眼神却软得能掐出水。
他重新把她搂紧，下巴搁在她头顶：“说实话，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到这种事。我觉得像我这种人，最后结局就是孤独终老，死在出租屋里，三天后才被房东发现。”
“别说了。”她抱紧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轻声说，“有人愿意留下来，有人信我，有人在我胡闹的时候，还会笑。”
她闭上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别丢下我。”她喃喃道，“哪怕以后你要去别的世界不回来了，也带我一起。”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应得干脆。
她嘴角扬起一点笑意，慢慢睡着了。
赵昊没睡。
他盯着屋顶的木梁，听着怀里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安稳得不像话。
外面天色依旧黑着，但东方已经有些发灰。
他知道明天一早，还得叫学员晨练，碧瑶要教基础吐纳，陈岩那几个候选还得加试。
但现在，他只想多抱一会儿。
她睡得很沉，像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忽然觉得这破庙，终于tm像个家了。
想着想着，一股困意袭来，便渐渐睡去了。
夜未央，情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