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蛮族主力溃败,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比凯旋的大军更早地传回了京城,乃至整个大雍。
举国欢腾,万民称颂,“天可汗”之名不仅威震草原,更在大雍境内成为了神武与胜利的象征。
蛮族战俘和战后赔偿的事宜林宥霆都理好细节章程,奏报给了贺归轩。
仔细查看后,她对里面的赔偿金额:200万两黄金,外加500匹优质种马,与500匹优质母马,这三点是格外满意。
碍于林宥霆的伤势,之前她让朝中速派了一名专门谈判的三品大员来此地。
官员到岗,踏便将此事交由其负责,林宥霆自是没有异义,收拾收拾,大军便准备班师回京了,
两日后。
大军拔营,旌旗招展,踏上了凯旋归京的征程。
队伍绵延十数里,得胜的将士们昂首挺胸,士气高昂,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中军之处,皇帝的御辇华盖辉煌,由八匹神骏的白马牵引,象征着无上的威严。
启程前,贺归轩的目光落在了随行官员队伍中的林宥霆身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常服,只是臂膀处微微隆起,显示着其下包扎的伤口。
许是失血加之连日操劳,他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翻身上马时,动作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贺归轩看着他那清瘦挺拔却难掩虚弱的身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北疆至京城,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他这伤……
“林相。”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林宥霆正欲策马归入队列,闻声勒住缰绳,转身面向御辇,躬身道:
“臣在。”
贺归轩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身上有伤,不宜长途骑马颠簸。今日起,便上御辇,与朕同行。”
此言一出,周围侍立的宫人、近卫乃至附近的官员,皆是一怔,随即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御辇,乃是天子专属,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除皇帝外,唯有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如年幼的皇嗣或病重的国之重臣经特旨恩准,方可登乘。
让臣子,尤其是外臣同乘御辇,是极为罕见的恩宠,几乎可称得上是破格之举。
林宥霆也愣住了。
他抬头,看向端坐于华盖之下、玄甲已换回明黄龙袍的贺归轩,她面容平静,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她此举是纯粹出于对伤臣的体恤,还是另有深意。
“陛下,”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臣伤势无碍,不敢僭越……”
“朕说,上来。”
贺归轩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莫非林相要抗旨?”
空气仿佛凝滞。
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聚焦在林宥霆身上。
霍擎云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幕,眉头微拧,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林宥霆知道,此刻再推辞,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拂逆圣意。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思绪,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臣……谢陛下隆恩。”
他在内侍的搀扶下,略显艰难地下了马,一步步走向那架华丽威严的御辇。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界限上,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和他自己的心跳。
踏上御辇,空间并不算十分宽敞,帝王身上那清冽又带着一丝龙涎香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他不敢抬头,依着礼制,在靠近车门、距离贺归轩最远的下首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弦。
“起驾——”
福海尖细的嗓音响起,队伍缓缓开动。
御辇内部铺着厚厚的软垫,行驶起来远比骑马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淡雅香气,驱散了外界的风尘。
【主人,你们两个都亲亲过了,怎么这氛围……还这么尴尬?】
‘……’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归轩没有看他,只是随手拿起一本放置在矮几上的奏折,似乎专注于政务。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人正襟危坐、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主人,反正这里别人也看不到,要不你俩再发生点什么?增长下情绪值~】
‘你闭嘴吧……身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你怎么这么八卦!’
林宥霆这边确实如坐针毡。
与皇帝同处一个如此狭小、密闭的空间,距离近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昨夜战场上的血腥、混乱,更早之前帐中的暧昧、纠缠,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下意识为她挡刀的事实,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那已然变质、却又无法言说的关系。
他只能偏过头,假装凝视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北疆景色,试图分散注意力,却发现那明黄的身影无处不在,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贺归轩虽看着奏折,心思却难以完全集中。
她能感觉到身旁之人的僵硬与紧张,那份刻意维持的君臣距离之下,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暗流涌动。
她允许他上车,是体恤他的伤,或许……也存了一丝自己都未曾深思的、不愿看他受苦的私心。
两人无话。
御辇平稳地行驶在凯旋的道路上,车内一片寂静,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刻意放缓的呼吸。
林宥霆始终维持着侧首望窗的姿态,仿佛窗外荒芜的北疆景致有多么引人入胜。
贺归轩则垂眸看着奏折,心思却飘忽不定,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扫过身旁那人挺直却难掩僵硬的背脊。
就在这微妙而紧绷的静谧中——
“咻——!”
一道极其尖锐、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远处山峦的某个隐蔽角落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