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院的铁门缓缓打开,宋少轩警惕地探出头来,见门外几辆骡车,朝张广使了个眼色:“快,把东西都搬进来。”
待最后一只木箱抬进屋内,他立刻转身锁门,转身压低声音对张广说:“你兄弟的命保住了,但牢狱之灾难免。后续如何打点,我们从容计议。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你兄弟稳住心神,切莫在狱中胡言乱语。”
张广重重点头,二话不说便推门而出,急着去寻门路探监。宋少轩则仔细检查了所有门窗,确认紧闭后,才在里屋打开了直播设备。找到好友连线,很快出现了杨安华沉稳的面容。
“东西都追回来了。”宋少轩对着他轻声道,“请您安排人仔细查验。若确认为真品,便悉数上交国家,也算我宋某人为国尽一份心力,不枉来这么一趟。”
屏幕那端的杨安华微微动容:“有心了,多谢。”他身后,几位专业工作人员立即开始对这批“赃物”进行分类、清点和鉴定。
两个时辰后,鉴定现场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几位专家眼中闪着激动的光:“都是真品!特别是这几件,堪称国之重宝啊!”
杨安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这一番苦心布局,终究没有白费。见这些珍品得以保全,他心中欣慰,又指着另一批器物问道:“那边那些,是否价值稍逊?”
“哦,这些是普通官窑瓷器和摆件。”一位专家正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块宋代石碑,头也不抬地答道,“除了一件精品外,其余都属寻常。”
杨安华闻言,当即拨通电话请示。得到明确答复后,他小心收好那批普通文物,安排人员尽快送拍。
同时,他将刚刚接收到的传真文件全部传送给宋少轩,嘱咐他尽快落实相关事宜,并郑重承诺:“今后若有任何困难,尽管开口,必定全力相助。”
宋少轩望着眼前几大箱资料,只觉头皮发麻。他翻找出最急需的两份文件,才读了几行便觉天旋地转。
每个字他都认得,连在一起却如同天书。这些年知识荒废得厉害,当年在大学里就没好好读书,出了校门更是把学问丢得一干二净,极速“大返小”。如今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化学公式,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隔着一层迷雾。
“罢了罢了。”他甩甩头,不再纠结。从怀里掏出那本磨破了边的电话本,仔细翻找起来。随后快步穿过月亮门,从前院茶馆的柜台取下那部老式电话的听筒。
“劳驾,转津门分局,是,转7246,接齐府。”他对着话筒说道,不由感叹这电话真是麻烦。
待那头传来齐二爷熟悉的声音,宋少轩立即换上爽朗的语调:“二爷,天大的好消息!那件事办妥了。秘方我给您弄到手了,保管管用!今日就差人给您送去,您就请好吧。”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齐二爷将信将疑的声音:“真的假的?你小子有这等本事?法兰西来的专家可说这是各国严防死守的机密,岂会轻易泄露?你小子确定没被人糊弄?”
宋少轩早有准备,应对得滴水不漏:“二爷放心,这是西方那边战乱,是个国破家亡的落难学者,穷得快讨饭了,这才不得已卖了工厂的秘方。人还在我手上攥着呢,他不敢耍花招。要是方子不管用,他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齐二爷这才稍稍安心,在电话那头沉吟良久,终于松口:“也罢,姑且一试。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坏的局面了。”
话分两头,且说张广离了茶馆,去监牢上下打点,这才有了机会去见一见师兄。阴暗的牢房里弥漫着霉味与血腥气,张广跟着狱卒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在尽头见到了遍体鳞伤的师兄。两人相视一眼,猛地抱在一起,喉间压抑的呜咽在石壁间回荡。
良久,张广才勉强稳住声线,凑到师兄耳边低语:“师兄,案子已经打点妥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不过既入了监牢,反倒好再想办法。你千万要稳住心神,关于案子的细节,半句都不能再说。”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悄悄塞进师兄破损的衣襟里:“这里面是金豆子,牢里上下打点都要用度,你且自己斟酌着使。兄弟......已经尽力了,大哥莫要怪罪
“说什么傻话!”师兄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咱们这一门日渐凋零,自打有了烟膏子,更是人心涣散。难得你还念着师兄这份情谊......待我出去,但凡你有事,师兄必定赴汤蹈火!”
两人又低声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狱卒拎着钥匙串哐当哐当地走过来,不耐烦地用钥匙板敲打着铁栏杆:“时辰到了!赶紧走!”
张广起身,朝着师兄深深一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狱卒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师兄凌四爷转过身来,拎起地上的肘子、烧鸡,抱着那坛酒大步走回监房。他一屁股坐在草堆上,撕开油纸便大口啃起肘子来,油光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将整只烧鸡往对面一掷:“拿去分了!哥几个,咱们的命保住了!”
他灌了一口酒,目光凌厉地扫过同监的犯人:“都给我听好了!是我师弟张广上下打点,才换来这条活路。从今往后,谁的嘴要是没把门,连累了我师弟……”
他狠狠咬下一块肉,“别怪我凌四不讲情面!待出了这大牢,见着我师弟,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张爷”,记住了没有?”
众人听说性命无忧,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应和。
相邻监房的头目胡二听见动静,连滚带爬地扑到栅栏前,额头磕得砰砰响:“凌四爷!凌四爷救命啊!您手下是兄弟,我手下可是一大家子人……这要是全砍了头,跟诛九族有什么分别?我们胡家可就绝后了啊!”
他涕泪纵横地哀求:“求您跟张爷递个话,只要救我们全家出去,多少钱我都愿意!我还有祖传的宝贝,全都献上……往后我们胡家世世代代给您当牛做马!”说着又连连叩首,额上已是一片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