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午后。
阳光依旧明媚。
银杏叶似乎比前几日更黄了些。
白羽和白玉再次站在了羽毛球馆外。
这一次。
白羽的右脚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虽然还戴着轻便的护踝。
但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已然消失。
只剩下一点点运动后细微的酸胀感。
医生终于开了绿灯。
允许他进行一些非对抗性的、缓和的恢复性训练。
手中的球拍。
似乎也比上次来时。
握得更紧了些。
“哥。”
白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准备好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白羽的右脚踝上。
仿佛那里随时会再次出现问题。
白羽转过头。
看向弟弟。
冰蓝色的眼眸里沉淀着这些时日积累下来的平静与坚定。
他伸出手。
不是去牵白玉。
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如同每一次给予他力量时那样。
“嗯。”
他点了点头。
声音沉稳。
“这次不会有事了。”
他像是在对白玉说。
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深吸一口气。
他率先迈开了脚步。
步伐不算快。
但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
脚踝处传来的。
是支撑的力量。
而非疼痛的警告。
白玉紧跟在他身侧。
目光依旧带着关切。
但更多的。
是一种信任的追随。
推开那扇熟悉的、厚重的门。
馆内喧嚣的热浪再次扑面而来。
击球声。
脚步声。
呼喊声。
还有那股混合着汗水与橡胶的、独属于运动场的气息。
他们的出现。
依旧引起了一些注意。
目光从各个方向投来。
但比起上一次。
那些目光中少了许多惊讶和探究。
多了几分……习以为常。
甚至有几个面熟的社员。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算是打招呼。
白羽的心微微一定。
他无视那些残余的打量。
目光直接投向场地最里面。
那个如同火焰般耀眼的身影果然在那里。
烈风社长。
他正对着一个社员吼着什么。
手臂挥舞着。
火红的短发随着动作跳动。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转过头。
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的白羽和白玉。
火焰般的眼眸亮了一下。
他停下指导。
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古铜色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臭小子！”
人还没到。
洪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总算舍得回来了！”
“再不来。”
“队里都快忘了还有你这号人了！”
他的语气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
带着夸张的抱怨和熟稔。
仿佛白羽只是感冒请假了几天。
他走到近前。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
上下扫视着白羽。
最后定格在他戴着护踝的右脚上。
“怎么样？”
他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些。
带着一丝难得的认真。
“这只脚。”
“能行吗？”
“没问题了，社长。”
白羽迎着他的目光。
肯定地回答。
“医生说了。
可以做恢复训练。”
烈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
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
随即。
他大手猛地一拍白羽的肩膀（避开了旧伤的位置）。
力道依旧不小。
“好！”
他朗声道。
“像个爷们儿！”
“那就别愣着了！”
他指了指旁边一块空着的场地。
“老规矩！”
“先热身！”
“然后……”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白羽的脚踝。
“从最基础的步伐开始。”
“慢跑。”
“交叉步。”
“网前上网。”
“后场退防。”
“每一个动作都给我做到位。”
“不许偷懒！”
“我会盯着你！”
他的安排简单直接。
没有任何多余的同情或小心翼翼。
只有最严格的、针对恢复期的训练要求。
这种态度。
反而让白羽感到一种被平等对待的尊重。
“是，社长！”
他挺直脊背。
应道。
然后。
他看向白玉。
白玉也正看着他。
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鼓励和支持。
“我去那边热身。”
白玉轻声说。
指了指旁边的区域。
“好。”
白羽点头。
他不再犹豫。
拿着球拍。
走向那块指定的场地。
开始进行热身运动。
动作舒缓而认真。
每一个拉伸。
每一个转动。
都带着对这副重新回归赛场的身体的审视与沟通。
脚踝处传来细微的感觉。
不再是疼痛。
而是肌肉和韧带被重新激活的、带着生命力的酸胀。
热身完毕。
他按照烈风的指示。
开始进行最基础的步伐练习。
从左半场到右半场的慢跑。
前进。
后退。
交叉步移动。
网前轻巧的上网。
后场沉稳的退防。
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谨慎。
带着对伤处的本能保护。
但渐渐地。
随着肌肉记忆的苏醒。
和身体对运动节奏的重新适应。
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流畅。
步伐也越来越稳健。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
但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正从四肢百骸涌现出来。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为这重新获得的自由与力量。
他能感觉到。
场边有一道目光始终跟随着他。
是白玉。
他站在场边。
没有练习。
只是安静地看着。
眼神专注。
带着全然的信任与骄傲。
偶尔。
当白羽完成一组漂亮流畅的步伐时。
他能看到白玉嘴角微微扬起的、清浅的笑意。
像投入湖心的石子。
在他心间漾开圈圈涟漪。
烈风社长洪亮的指点声也时不时响起。
“重心再低一点！”
“脚步跟上！”
“对！就这样！”
“保持节奏！”
他的声音如同战鼓。
激励着白羽不断调整。
不断突破。
汗水浸湿了额前的银发。
顺着脸颊滑落。
滴落在光洁的地胶上。
留下深色的印记。
肺部因为持续的跑动而有些灼热。
肌肉也开始发出疲惫的信号。
但他没有停下。
反而有一种越跑越轻盈的感觉。
那些积压在心底的阴霾。
那些关于摔倒的恐惧。
仿佛都随着这畅快的汗水。
被一点点排出体外。
他终于再次感受到了。
这片场地所赋予他的。
不仅仅是运动的快乐。
更是战胜自我、重获新生的力量。
当烈风终于喊停时。
白羽撑着膝盖。
大口地喘着气。
胸膛剧烈起伏。
脸上却带着运动后健康的红晕。
和一种发自内心的、明亮的笑容。
“感觉怎么样？”
烈风走过来。
抱着手臂问道。
“很好。”
白羽直起身。
抹了把脸上的汗。
冰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从来没这么好过。”
烈风看着他眼中重燃的火焰。
满意地咧开嘴笑了。
“还行。”
他拍了拍白羽的肩膀。
“没废。”
“明天继续！”
“强度加大！”
“是！”
白羽大声应道。
他转过头。
看向场边的白玉。
白玉也正看着他。
眼中闪烁着与他同样的光芒。
那是希望的光芒。
是挣脱枷锁后。
重新拥抱天空的光芒。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洒进馆内。
将兄弟二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之中。
白羽知道。
他的羽毛球场。
他的人生赛场。
真正地。
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