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
废弃化工厂深处。
绝对的黑暗。
与失控的火焰交织。
勾勒出地狱般的图景。
动力核心区的爆炸余波仍未完全平息。
沉闷的连锁爆炸声。
如同垂死巨兽的内脏在哀鸣。
震得通道顶棚不断簌簌落下灰尘和碎屑。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
塑料燃烧的刺鼻臭味。
以及……
一丝若有若无的人体焦糊气。
电力系统彻底瘫痪。
只有远处主控室仍在燃烧的火焰。
提供着摇曳不定、将一切扭曲变形的光源。
将人影拉长成张牙舞爪的鬼魅。
白羽和白玉紧紧依靠着对方。
在明暗交错、浓烟弥漫的通道中艰难前行。
失去镣铐的束缚并未带来多少轻松。
长时间的囚禁和营养不良让他们的身体虚弱不堪。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却又不得不绷紧神经。
躲避着可能坠落的管道和地面上杂乱的障碍。
“咳咳……”
白玉被浓烟呛得一阵剧烈咳嗽。
瘦弱的身体蜷缩起来。
白羽立刻将他往自己身边又揽了揽。
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掩住他的口鼻。
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
寻找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坚持住，玉儿，跟着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星璃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自由。
绝不能倒在这里。
通道的另一端。
枪声和爆炸声非但没有停歇。
反而变得更加激烈、更加靠近。
显然是凌风凌雨抓住了动力核心瘫痪、守卫系统陷入混乱的绝佳时机。
加大了攻击力度。
试图突入核心区域。
“在那边！”
白玉突然压低声音。
指向一条岔路。
那里传来几声短促的交火。
和守卫惊慌的喊叫：
“他们攻进来了！守住第二闸门！”
“不能去那边。”
白羽迅速判断。
拉着白玉躲进一处管道交错的阴影里。
“交火中心太危险。”
“我们绕过去。”
“沿着星璃可能走过的路找。”
他记得星璃离开的方向。
也记得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传来的方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每向那个方向靠近一步。
那份不安就加重一分。
越靠近动力核心区。
景象就越发惨烈。
被冲击波撕扯变形的金属门。
烧得焦黑的墙壁。
散落在地的武器碎片。
以及……
一些已经无法辨认形状的焦黑物质。
每一次看到类似的痕迹。
白羽的心都会猛地一抽。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不去深想。
“哥……你看……”
白玉的声音带着颤抖。
指向主控室方向。
那如同巨兽裂开的大嘴般的入口。
火焰仍在内部燃烧。
但比最初似乎减弱了一些。
浓烟却更加汹涌。
门口附近。
合金大门扭曲的残骸下。
似乎压着什么……
那是一抹……
熟悉的银色。
白羽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几乎是挣脱了白玉的手。
踉跄着冲了过去。
靠近了。
看得更清了——
几缕银白色的发丝。
夹杂在灰烬和金属碎片中。
被高温烤得卷曲发黄。
旁边。
还有一小片被烧得边缘焦黑、却依稀能辨认出是星璃之前所穿衣物的布料碎片。
除此之外。
再无他物。
没有完整的躯体。
没有……
生命的迹象。
那两名守卫的踪影也全然不见。
仿佛已在爆炸中彻底汽化。
“星璃……学姐……”
白玉跟了上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
腿一软。
几乎跪倒在地。
泪水瞬间涌出。
混合着烟灰在脸上划出泥泞的痕迹。
白羽僵立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那缕银发。
紫罗兰色的眼眸。
带着狡黠与温柔的笑容。
奋不顾身挡在他们身前的决绝……
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定格在她转身离去时。
那略显单薄却无比坚定的背影上。
她真的……
用她自己。
换取了他们的自由。
摧毁了这罪恶巢穴的核心。
一种混合着巨大悲伤、愧疚和无力感的情绪。
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尚且温热的金属壁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指关节瞬间渗出血迹。
“为什么……”
他咬着牙。
声音从齿缝间挤出。
带着血丝的低吼。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极其接近的激烈枪声在通道另一端炸响。
打断了白羽的悲恸。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怒吼：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和里面的人汇合！”
“是凌风凌雨！”
白玉猛地抬起头。
擦去眼泪。
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哥，他们快到了！”
白羽深吸一口。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星璃用生命为他们开辟了生路。
他们必须活下去。
才能对得起这份牺牲。
他拉起白玉。
迅速环顾四周。
主控室入口显然不能再待。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吸引更多守卫或即将攻入的凌风凌雨。
“这边！”
他目光锁定了一条相对狭窄、似乎通往备用通道或维修管线的岔路。
那里没有火光。
黑暗而安静。
或许是暂时的藏身之所。
兄弟二人不再犹豫。
互相搀扶着。
迅速隐入那条黑暗的岔路。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刻。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交火和几声闷哼。
两道迅捷如风的身影。
一高一矮。
配合无间。
如同利刃般撕开了残余守卫的防线。
冲到了动力核心区的主通道上。
正是凌风与凌雨。
凌风手持一把改装过的步枪。
眼神冷冽如刀。
战术背心上沾染着硝烟与血迹。
凌雨则更灵活。
手中握着手枪。
眼神机警地扫视着周围。
迅速判断着形势。
“哥，爆炸中心在主控室。”
凌雨语速极快。
声音清冷。
“电力瘫痪。”
“守卫系统大部分失效。”
“但没看到……目标人物。”
凌风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主控室入口。
自然也看到了那抹刺眼的银色和焦黑的布料。
他的眉头狠狠一皱。
眼中闪过一丝沉痛。
但随即被更强的决意取代。
“搜！”
他言简意赅。
枪口指向不同方向。
“他们一定还在附近。”
“黑曜的主力被我们吸引在外围。”
“这是唯一的机会！”
与此同时。
在那条黑暗的岔路深处。
白羽和白玉紧紧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板后。
屏住呼吸。
听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凌风凌雨的对话。
希望近在咫尺。
然而。
白羽的心中却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影。
星璃的“牺牲”。
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
刻在他的灵魂上。
而在这片废墟之下。
黑曜。
那个如同噩梦般的男人。
此刻又在哪里？
他握紧了白玉冰凉的手。
感受着弟弟传递过来的微弱依赖和温暖。
逃亡。
才刚刚开始。
而复仇的种子。
已在余烬中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