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今天,回不去了”,像一根无形的、淬了冰的针,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没有威胁的音量,没有愤怒的语调。
只有一种,仿佛在陈述天气般的、绝对的平静。
而正是这份平静,才带来了最极致的……恐惧。
时间,仿佛在这片白桦林中,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
鸟,不叫了。
那二十多个壮汉脸上的哄笑,僵硬得如同戴上了一副劣质的面具。
他们握着棍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你……你他妈吓唬谁呢!”
金表年轻人色厉内荏地吼道,但那颤抖的声音,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慌。他,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
因为,林轩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隐藏在嚣张外表之下,那颗早已被赌债和绝望,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太子”……
这个名字,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欠了“太子”钱的人,不超过三个!
而眼前这个白发青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轩没有再理会他。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群已经心生退意的壮汉身上。
“你们,也是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给了你们一人五千块钱的出场费。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两万。”
“但,你们想过没有。”
“一个连自己的赌债,都要靠绑架来还的人,哪来的钱,给你们这笔尾款?”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入了那群本就摇摇欲坠的壮汉心中!
他们脸上的凶悍,瞬间,被一片茫然与怀疑所取代。
是啊!
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地痞流氓,根本不认识车里坐的是谁。虎哥那边今天临时加价,让他们跟着金表哥出来“吓唬”个人,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怪物!
“他,是在骗你们,给他当炮灰。”
林轩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瓦解着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现在走,你们拿到的五千块,还是你们的。”
“再留下……”
林轩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你们今天,或许,也能拿到剩下的两万。”
“但,那不是酬劳。”
“是……医药费。”
终于。
有一个人,崩溃了。
是那个,被林轩点破,父亲急需手术费的男人。
他“哐当”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钢管,这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魁梧汉子,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林轩,带着哭腔,哀求道:
“先生!大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告诉我,我爹的手术,到底该怎么办?!”
他这一跪,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大师,我……我那三百块钱,我现在就回去还给我老婆!我再也不敢了!”
“大师,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就是个混饭吃的,您大人有大量……”
“哐当……哐当……”
钢管、棒球棍,被扔了一地。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群人,此刻,竟是如同见了神仙的凡人,一个个,面带敬畏与恐惧,再不敢有丝毫的敌意。
金表年轻人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看着自己花钱请来的打手,在对方三言两语之下,便土崩瓦解,甚至,跪地求饶。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不是败给了暴力。
他是败给了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明般的……洞察力!
“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林轩,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动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杀气,都没有。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拿过了金表年轻人手中,那部最新款的、价值不菲的手机。
然后,当着他的面,调出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重港岛口音的、阴冷的声音。
“阿盛,钱,准备好了吗?”
正是那个,让金表年轻人,日夜惊惧的……“太子”!
金表年轻人,浑身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没准备好。”
林轩,对着电话,用那平静无波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要顺着听筒,蔓延过来。
“但,我替他,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林轩,继续说道。
“一件,或许,能抵他那只手的……小玩意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金表年轻人手腕上,那块,被他视作最后身份象征的……金表。
“你这块百达翡丽,型号5002p,二手市场的行情价,大概在一百八十万左右。”
林轩,像是在对一个学生,讲解一道最基础的题目。
“可惜,是假的。”
“机芯,用的是海鸥的St19,市面上一千块钱,就能拿到。”
“表盘的珐琅彩,烧制的手艺不错,应该是出自广州那边的老师傅之手,值个三五千。”
“表壳的铂金,倒是真的。按今天的金价,熔了,大概能值……二十万。”
金表年轻人的嘴巴,越张越大,眼中,充满了比刚才还要强烈百倍的……骇然!
这块表,是他最后的家当,是他最后的脸面!是他从一个所谓的“内部渠道”,花了八十万,才搞到手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漏!
“把它,当了吧。”
林轩,将手机,还给了他。
“二十万,虽然不够还债。”
“但,应该够你,买一张去东南亚的……船票了。”
说完。
他不再看这个,已经彻底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可怜的赌徒。
他转身,迈开脚步。
那二十多个壮汉,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地,向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林轩,就那么平静地,穿过了这群,曾经试图对他刀兵相向的人。
走回了那辆,黑色的红旗车旁。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人都心惊肉跳的对峙,都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路边风景。
车内,麒麟,早已呆若木鸡。
他,出身于神州守护局,见过的奇人异士,车载斗量。有能搬山填海的武道宗师,有能呼风唤雨的玄门天师。
但,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像林轩这样……
不费一兵一卒。
不动一丝真气。
只用三言两语,便将一场足以致命的冲突,消弭于无形。
这,已经不是“武力”的范畴了。
这,是“道”。
是,言出法随,道破凡心的……“仙术”!
车门,缓缓关上。
隔绝了窗外,那片狼藉的、如同闹剧般的凡尘。
麒麟,深吸了一口气,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重新启动车辆,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恭敬。
“林先生……”
“我们……到了。”
林轩,抬起头,望向前方。
只见,公路的尽头,白桦林的深处。
一座古朴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中式庄园,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