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别慌,跟我做!”盈水袖咬破指尖,鲜血点在嘴唇画出沉默诀。
她带头屏息静气,众人依样画葫芦。
失去人声干扰后,机械乐队逐渐失控,最终相互碰撞着散架。
众人趁机冲过这片“噪音地狱”,每个人耳朵里都残留着嗡嗡余响。
第八段夷则调轻柔响起,前方出现一片飘着花瓣的桃花林。春风送来醉人芬芳,夹杂着隐约的丝竹之声。
紫儿汉服上的牡丹刺绣突然绽放,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铺成通往深处的小径。
“这次我打头阵。”阿萝握紧青铜戟走在最前,戟尖有意无意地划过身旁桃枝。看似娇弱的花枝遇铁即断,断面流出粘稠的黑汁。
“假花也想骗人?”她冷哼一声,运起灵力震落整片桃林,露出后面生锈的齿轮骨架。
众人正行走间,忽闻一阵幽咽箫鼓,自天际漫涌而来,正是那九转回肠的第九段南吕之调,苍凉如海潮,恍若千年潮汐裹挟着史前寒意,在嶙峋岩壁间往复激荡。
大家立身于悬空,探出的飞云台上,衣袂浸透咸涩雾岚,脚下翻沸的银涛,正吞吐着日月精华——那些棉絮般的云团时而聚作蛟龙盘踞谷底,时而散成碎玉溅落千仞绝壁。
极目处一柱擎天孤峰破开混沌,黛色山脊恰似仙人横搁膝头的焦尾古琴,此刻竟真有泠泠清音乘风而上,与弦管之声交织成玄妙共鸣。
龙飘飘蓦地展开双臂迎向罡风,素白广袖灌满凛冽长空,发间玉簪随身形晃荡欲坠,惊得林铮疾步上前扣住她后襟,指尖触到之处已洇开薄汗,却见她眸光潋滟犹未醒转,尚自呢喃着“此曲只应天上有”。
四野忽起松鸣,万千针叶簌簌震颤,倒像是天地都在为这惊险一幕屏息。
“好险!这幻境连空间感知都能扭曲。”林铮擦着额角冷汗,发现手中的剑穗,居然不知何时缠上了乐谱符号。
“快用冷水洗脸,赶紧清醒一下!”柳香香泼出剩余的茶汤,寒意刺骨让人瞬间警醒。
众人互相检查瞳孔,确认没有出现涣散状态后,才继续前进。
第十段应钟调起,其音若黄钟大吕震响寰宇,浑厚之声似能涤荡世间尘嚣。
众人循声而至,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气势恢宏的古代宗庙巍然矗立。
朱漆巨柱撑起九重飞檐,斗拱交错间镌刻着蟠龙翔凤,历经岁月仍熠熠生辉。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侧,松柏苍劲挺拔,枝叶筛落细碎金光,为肃穆之地添了几分灵动。
跨入门槛,穹顶藻井绘满太极八卦与天干地支,彩绘斑驳却难掩昔日璀璨。
正殿中央,整排青铜编钟悬于雕花梁下,余韵未绝的震颤,令空气微微发颤。袅袅檀烟自三足鼎中升起,缠绕着金身神像,衣袂飘动间恍若真容欲现。
众人轻抚斑驳的石阶,指尖传来千年时光的温度。
林铮仰头凝视横梁上的篆书铭文,字迹遒劲如刀刻斧凿。
忽有清风穿堂而过,带动四角铜铃叮咚作响,竟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钟磬遥相呼应。
众人屏息凝神,仿佛听见历代祭典的诵经声,穿透了时空,看见先民虔诚跪拜的身影在眼前重叠。
大家还发现,在两排青铜编钟的最顶,还端坐着一个抚琴的白衣书生。
他抬头微笑时,众人同时感到心脏漏跳半拍——那张脸竟与各自思念之人一模一样。
“娘……”盈水袖颤抖着伸出双手,水袖几乎触到琴弦。
关键时刻,绣儿甩出银针刺破书生虚影,露出后面转动的齿轮枢纽。
“又是骗局!大家别看他的眼睛!”绣儿大声提醒,自己却因反噬之力跌坐在地。
第十一段无射调起,其音似月华倾泻,空灵而缥缈。众人缓步踏入一片氤氲的竹林,晨雾如轻纱漫卷,将翠竹染成深浅不一的水墨画卷。
修长的竹叶随风摇曳,彼此摩挲间发出细碎的簌簌声,恍若天地间最本真的乐章。
忽有清越笛声,自林深处蜿蜒而来,穿透层层叠叠的雾霭,与竹韵交织成一曲飘渺仙音。
阳光透过竹隙斑驳洒落,在湿润的地面上织就金线,惊起几只白鹭掠过青梢。
阿萝驻足轻抚身旁竹节,指尖触到露珠滚落,叮咚坠入下方潺潺溪流。
林铮仰头望去,但见竹影婆娑间,几缕炊烟袅娜升起,与山岚融为一体。
此情此景,恰似仙人醉卧云榻,又似谪仙踏歌而行,令人顿觉尘虑尽涤,神思飞举,直欲乘风归去。
武曌飞放松警惕靠在青竹上休息,立刻被弹出三丈远——所谓竹子竟是弹簧制成的机关。
“小心脚下!”林铮用剑尖试探着前行,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她们这才发现,整片竹林的地面,都是镂空的齿轮板,稍有不慎就会触发连环机关。
剪玉放出纸鸢探路,风筝线很快被锋利的齿刃割断。
第十二段终末乐章轰然炸响,似雷霆贯耳,震得脚下石板微微颤动。
众人循声涌出狭长甬道,骤然置身巍峨的圆形大厅。
穹顶高悬着一架庞然管风琴,铜质音管如密林般倒垂,蜿蜒的管道没入四面墙垣,与无数咬合转动的齿轮装置相连,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中央舞台沐浴在光柱中,一只通体乌亮的蜘蛛端坐其间,八条节肢轻扣竖琴,背后舒展着华美的孔雀翎羽。
它的每一次拨弦,都牵动不同齿轮组嗡鸣旋转,琴音裹挟着机械律动,在厅内激荡出层层叠叠的回响。
蛛丝般的银线,从琴箱延伸至四方,随着旋律起伏明灭,整座大厅,仿佛化作精密运转的音乐巨兽,将众人笼罩在恢弘而诡谲的声浪之中。
“找到源头了!”阿萝青铜戟直指怪物,戟尖凝聚起耀眼金光。
那蜘蛛抬起复眼,发出混杂十二种乐器的声音:“愚蠢的人类,竟天真的以为,破坏了本尊的乐器,就能恢复秩序?幼稚……”它尾羽突然抖落磷粉,整个大厅陷入彩色迷雾。
“捂住口鼻!这是迷魂散!”悬儿抛出药包,众人慌忙用衣物掩住面部。
朦胧中看见蜘蛛爬向管风琴,八条腿分别按下不同音键。
顿时所有齿轮加速运转,大厅开始剧烈震动。
“必须阻止它!”林铮御剑而起,却被突然出现的音波屏障挡住。
琪儿抛出围棋打乱琴弦振动频率,绣儿银针封住蜘蛛关节。
大家各自施展自己的能量,阿萝终于抓住机会,青铜戟贯穿了那怪物的心脏。
随着蜘蛛尸体化为灰烬,管风琴自动演奏起和谐的乐章。
错位的时辰逐渐归位,阳光重新照进大厅。
众人瘫坐在地喘息,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齿轮声——那只巨大的机械手仍未放弃,正在重新组装新的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