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正义的低语
茶室内的氛围悄然转变。之前的闲适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感开始弥漫。天使彦依旧坐在那里，姿态未变，但那双碧蓝的眼眸中，先前那抹属于“年轻女孩”的随意与好奇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深邃与平静。她不再试图维持普通的闲聊，而是如同一个古老的述说者，准备阐述某种恒久的理念。
冷枫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并未出声，只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身体微微坐正，做出了倾听的姿态。他知道，眼前这位神秘的女子，即将展现她真实思想的一角。
彦的目光并未聚焦在冷枫身上，而是仿佛穿透了茶馆的墙壁，投向了无垠的宇宙深处。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多了一种空灵而庄严的质感，如同教堂里回响的圣咏。
“你看这窗外，”她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人们生活，相爱，争斗，创造，消亡……每一个生命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构成了这个看似混乱却又遵循着某种底层规律的世界。”
“但在这表象之下，存在着一种更宏大的秩序。并非人类法律那种由权力书写、可以被随意篡改的条文，而是一种……源自宇宙诞生之初，维系着星辰运转、文明兴衰的基本法则。”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也让冷枫有时间消化她话语中的含义。
“我们……有些人，将其称之为‘正义’。”当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时，仿佛带着实际的重量，“它不是简单的善恶二元论，不是胜利者书写的史诗，更不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
“真正的正义，是生命享有追求幸福、发展文明的基本权利，是弱小的文明不被强大的文明随意倾轧的保障，是秩序对混乱的克制，是慈悲对野蛮的裁决。”
她的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它要求强者承担更多的责任，而非滥用力量；它要求文明在扩张时保持对生命的敬畏，而非肆意掠夺；它要求个体在追求自由时，不践踏他人同样的自由。”
“这很理想化，是吗？”彦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带着些许无奈和决然的微笑，“因为它需要力量去维护，需要超越个体情感和文明私利的绝对理性去执行。否则，它便只是一句空洞的口号。”
“当某个文明的发展建立在吞噬其他文明的基础上，当某种力量的存在只是为了散播恐惧与毁灭，当个体的欲望膨胀到要拉拽整个秩序陪葬时……‘正义’，便不能继续沉默。它需要化身利剑，斩断混乱的根源；它需要化身盾牌，守护脆弱的生机。”
“这过程或许冷酷，或许不被理解，甚至会带来暂时的伤痛。但这是为了更长久的安宁，为了更多数生命能够继续他们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旅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窗外那样。”
彦终于将目光转回冷枫身上，那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直抵人心。
“维护这样的秩序，需要力量，更需要坚定不移的信念。因为你会面对质疑，面对牺牲，面对无尽的黑暗和诱惑。你会被憎恨，被畏惧，甚至被你要守护的对象所误解。”
“但如果你曾见过文明之火在暴虐中熄灭的惨状，听过生命在绝望中无声的哀嚎，你就会明白，总有一些存在，必须站出来，成为规则的守护者，哪怕背负千古的孤独与争议。”
她的话语在此处停下，不再多言。茶香依旧缭绕，但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无形的话语的重量。她没有询问冷枫的看法，也没有期待他的认同，只是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般，将“正义”的理念，以一种超越其年轻外表的深沉方式，铺陈在了他的面前。
冷枫始终沉默地聆听着，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那双眼睛，比平时更加幽深，仿佛在消化、在思考这超越他当前认知范畴的宏大命题。这场对话，从此刻起，已不再是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