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钟离久终于问到了正题，安托万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了一眼水池里那个巨大的怪物，眼神复杂，既有崇拜，又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九爷，您说得对。”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神明的恩赐，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拉开钟离久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这在之前，是绝无可能的。
他一直以主人的姿态，高高在上。
“‘海神’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它赐予我力量和长寿，但同时，它的饥饿，也在与日俱增。”
“最初，我只需要向它献祭一些普通的生灵，就能满足它。后来，它开始对普通的血肉，感到厌倦。我只能去寻找那些更‘美味’的，拥有超凡力量的修行者。”
“但即便是这样，也渐渐地，快要满足不了它了。”
安托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它的意识，太混乱，太狂暴了。就像一个永远也喂不饱的，只会凭本能行事的婴儿。最近，它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难以控制。”
他指了指洞窟搏动的墙壁。
“您看到的这一切，这艘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用来安抚和禁锢它。但是，这个法阵，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就在上个月，它有一次险些失控。狂暴的能量，撕裂了船体，如果不是我用尽了所有储备的‘食材’，暂时安抚住了它，恐怕这艘‘海神之梦’号，已经沉入海底了。”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用一种灼热的，充满了希冀的目光，看着钟离久。
“九爷，我在南城，听说了您的事迹。”
“典当龙脉，逆转因果。那种力量，已经超出了凡人的范畴。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是一种，能够制定规则，掌控秩序的力量！”
“而我面前的‘海神’，它拥有的，是纯粹的，混乱的，破坏的力量。它需要被引导，需要被约束！”
安托万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地盯着钟离久。
“我需要您！九爷！”
“我需要您的力量，来帮助我，彻底地掌控它！安抚它！让它从一头狂暴的野兽，变成一头……温顺的家畜！”
“我们可以建立一种，更完美的共生关系！由我，来负责为它，提供最美味的‘食物’。而您，则用您那掌控秩序的力量，来为它，套上缰绳！”
他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他把钟离久请来，不是为了杀她，也不是为了把她当成食材。
他是想，让钟离久，成为他的“合伙人”。
“九爷，请您加入我吧！”
安托万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一个伟大的未来。
“我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神！我们共同掌控这伟大的力量！我们将拥有永恒的生命，无尽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人类，都将匍匐在我们的脚下，祈求我们的恩赐！”
“而您，将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女王！我，安托万·卢梭，将是您座下，最忠诚的，大祭司！”
他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充满了煽动性和诱惑力。
那些之前还吓得瑟瑟发抖的食客们，听到他的这番话，眼神又开始变了。
恐惧，渐渐被一种新的，名为“野心”的火焰所取代。
永生，权力，成神……
这些词汇，对他们这些站在世界顶端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一个个，都用炙热的眼神，看着钟离久，仿佛在看一个即将登基的女皇。
只要她点一下头，他们就将是第一批，追随神明的，最虔诚的信徒。
整个洞窟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命运，似乎都悬在了钟离久的一念之间。
钟离久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安托万，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她拿起桌上的那杯“海妖之泪”，轻轻地晃了晃。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将那杯酒，对着安托万的脸，猛地泼了过去。
冰冷的，带着诡异颜色的酒液，浇了安托万一头一脸。
他脸上的狂热和激动，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