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明明是江年每天都要走上好几遍的、再熟悉不过的路。
但今天，他却觉得这条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或者说，是煎熬。
从听风水榭出来后，他就一直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像只做错了事的鹌鹑，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脚尖前三寸的地面上，仿佛那里开出了一朵绝世奇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身边牵着他的那个人。
陆屿川的手很大、很温暖，掌心带着一层薄薄的茧，一如既往地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里面，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可今天，这份安心里却多了一丝让他心慌意乱的滚烫。
那股热意从两人交握的手心开始，像电流一样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蔓延，最终汇集到他的脸上，在他的脸颊两侧燃起了两团熊熊大火。
江年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快要能煎熟一个鸡蛋了。
他的心跳也彻底乱了套。
不再是平日里平稳而有节奏的“咚、咚、咚”，而是像一个喝醉了酒的鼓手，在胡乱地敲打着一面破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毫无章法、凌乱不堪，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发麻。
他的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锅浆糊。
无数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地在眼前循环播放。
陆屿川的手指。
他唇角的点心屑。
那根手指，捻掉点心屑，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还有那句带着宠溺和责备的……“小花猫”。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被施了法术，自带慢镜头和特写，清晰得让他想要尖叫。
尤其是，当他回想起哥哥当时那专注的眼神和那自然到仿佛演练了千百遍的动作时，他刚刚才稍微降下去一点温度的脸颊，就“轰”的一下再次燃烧了起来。
那不是……那绝对不是一个哥哥对弟弟该有的行为！
江年再迟钝、再不通人情世故，他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忍不住想起，齐飞之前不止一次用一种极其猥琐又极其笃定的语气，勾着他的肩膀跟他说：
“年年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哥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
“信我，我用我齐家三百年的信誉担保！你哥绝对对你有意思！那眼神，黏糊得都能拉丝了！”
“你就是个棒槌！不开窍！你哥都快馋死你了，你还搁这把他当亲哥呢！”
以前，每当齐飞这么说的时候，江年都会毫不犹豫地反驳。
他会觉得齐飞是在胡说八道，是在拿他和哥哥开玩笑。
哥哥怎么会对我有意思呢？
我们是家人啊。
哥哥只是对我好，把我当成最亲的弟弟来照顾。
他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的。
这层“我们是兄弟”的认知，就像一道坚固又厚实的壁垒，将他严严实实地保护在里面，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陆屿川所有的好、所有的宠溺，而不会多想。
可是今天……
在听风水榭，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陆屿川那个充满了强烈占有欲的、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就像一把烧得通红的、无坚不摧的巨锤。
狠狠地砸在了他那道坚固的“认知壁垒”上。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在他的心底响起。
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壁垒，在这一次公开的、强烈的、无可辩驳的冲击之下，终于……
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阳光第一次从那道裂缝中照射了进来。
也照亮了他一直以来刻意忽略、或者说不敢去深思的那些蛛丝马迹。
原来……
齐飞说的……可能……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