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说笑了,谢家哪里来的兵马……”谢蕴冷汗淋漓,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神闪躲。
“渲州守军不说十万,一万总是有的吧?”
蔚隅命谢府下人给自己搬来椅子,双腿并拢,腰背挺直,坐的十分端庄,脸上却毫无尊重之情。
“渲……渲州军……是,是朝廷的军队 谢家……”
“我不管是谁的军队,总之,明日日出前我要看到三万渲州军。”蔚隅屈起食指扣了扣桌子,引得谢蕴抬头看他。
刚想低下头便,便听蔚隅道:“否则你就为你的父亲和儿子准备葬礼吧。”
谢蕴差点没被吓晕过去,谢梭是他生父 虽然对他的管教十分严厉,但却给了他优渥无忧的生活,他怎能看着父亲死去?
“说起来,谢小少爷,是你的独子吧?”蔚隅微微抬眼,轻笑道:“渲州的百年世家,如今竟然变成这番凋零之象,想来谢家造的孽,不少。”
闻言,谢蕴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啊啊……”
谢梭心急如焚,张着口,喉咙却发不出完整的音。
“真不禁逗。”蔚隅踢了踢地上晕死的谢蕴,转头看向谢梭,解了他的禁言,直截了当道:“只要你交出兵符,你们一家子羞辱我的事情我便不计较了。一个死物换活命的机会,大人意下如何?”
“呸!”谢梭啐了一口痰,“老夫虽然年过半百,但脑子还不糊涂。”
“来人,把这逆贼拿下!”
不料周围的侍卫只是面面相觑,身体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聒噪。”蔚隅打了个响指,僵硬的人纷纷软倒在地。
见谢梭不可思议,蔚隅好心解释:“我来之前,让人在你家井水中下了点东西,放心,没什么大碍,不过几个时辰后便会恢复如初。”
“你……到底想要如何?”
谢梭眼里浮现一丝绝望,早知道他便不应该听那妖女的话,招惹蔚隅干什么呢?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怀天下济世为民的少年了。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要渲州守军的辖领之权,还要渲州守军一年的粮草。”
“你要兵马粮草有何用?”谢梭知道自己问也白问。
果然,蔚隅道:“这就不用大人替我操心了,你只需回答,给或不给。”
蔚隅把玩着手腕间的玉哨,眉梢带着浅笑,明明端坐的人浑身慵懒,如一张舒展着的宣纸。
“你是从何时开始……”
“自我上船开始。”
他曾在江南生活十多年,少时经常在江南一带行医,对各地官员和各方势力了解颇多,这也是他选择从江南再起的原因。
能在江南立足的,除了京城世家的旁支外,便是各个富商豪绅,但谢家是例外,他家从谢梭的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发家,谢梭的太爷爷作为寒门学子,苦读十五载高中,被调往渲州任职,此后谢家便在此繁衍生息,慢慢发展成一个大家族。
可惜谢梭的父亲是个十足的纨绔,仗着家世为非作歹,欺男霸女,被渲州百姓活活打死在街上,谢梭作为庶子,隐忍二十多年,高中状元后得了穗安郡主青眼,此后平步青云,在京城当了十年官之后自请外放回乡。
回乡不到一年,兄弟姐妹相继死亡,他也成了最终赢家,继承了谢家多年的经营。
谢家在渲州经营多年,早就成了渲州的土皇帝,百姓只知谢氏,不知天子。
在此氛围之下,谢梭的野心越发膨胀,私下豢养私兵,并将渲州守军中的要员慢慢换成自己的人。
蔚隅选择谢梭作为突破口,便是看重他的野心和饕餮一般的胃口,是以他以身作局,故意在渲州逗留,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进入谢府抢兵符。
求来的,哪有抢来的好用?
他人给的,终究不如自己抢来的用着安心。
野心越大,越容易被人利用,谢梭便是听信了宠妾的建议,才会大张旗鼓邀约蔚隅见面。
语言试探加上行为刺激,先落蔚隅的脸,打压他,再给颗甜枣重用他,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
如果蔚隅选择忍气吞声坐下,那便是打压成功,可以利用,若他心高气傲不愿坐下,那便捉了他领赏。
岂料蔚隅竟然有备而来,一手暗器出神入化,倒是比他还早下手。
“如何,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蔚隅慢悠悠喝完一盏茶,盖上杯盖,眼帘也随之掀起,冷淡的眸子中一片肃杀。
“我还有的选吗?”谢梭苦笑着摇摇头,长长叹息,“我终究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足智多谋。”
蔚隅轻嗤一声,不再言语。
谢梭沉吟片刻,道“我可以给你兵马粮草,但你要保我谢家子孙无恙。”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蔚隅放下茶盏,微微眯起眼睛,“还是在威胁我?”
“不是谈判,不是威胁,是请求。”
“不可能。”
蔚隅斩钉截铁地拒绝,谢梭想用这点东西换他给谢家后世子孙当侍卫?
痴心妄想。
“你若不答应……”
“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蔚隅居高临下睨着谢梭,“我留你们一命,不过是不想脏了手。”
谢梭若肯自愿交出兵符,也不过省了他翻找的时间而已,若不肯,杀了也无妨,左右多花一点时间,也能找到兵符。
“你休想我交出兵符!”
谢梭没想到他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心中更加懊悔。
“那看来,大人和令孙,只能携手共赴黄泉了。”
蔚隅遗憾地摇摇头,站起身,抚了抚衣服上褶皱,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抬脚欲走。
“没有兵符,我看你如何能够统帅渲州守军!”
谢蕴懦弱,谢梭怕他百年之后谢蕴无法掌控渲州军,花了半辈子时间将渲州军改造成只认兵符不认人的杀戮兵器。
“大人此言差矣。”蔚隅站在门口,颀长瘦削的身体如一棵挺拔的翠竹,清冷的声音随着风雨飘入,“你交不交兵符,于我而言并无差别,亦如太守府全府上下的性命,在我眼中,并非贵重之物。”
找不到兵符,便把谢梭安排在渲州军中的亲信杀了,届时群龙无首,渲州军最后不还是要落到他手里。
他找谢梭要兵符,只是想给这些人一个活命的机会而已。
目睹一切的牧誓跟在蔚隅身后,眼中满是对蔚隅的赞赏,这青年,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进退有度,又无妇人之仁,日后定然有大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