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天的身体,凝固了。
那双刚刚燃起一丝微光的眸子,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活着。
带着王者的修为,去当一个废物。
带着刘家的血脉,去见证家族的崩塌。
这比杀了他,比废了他,要痛苦千万倍!
那将是日日夜夜,永无止境的煎熬!是灵魂被放在名为“耻辱”的烈焰上,反复灼烧的酷刑!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一口鲜血,猛地从嘴里喷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直接被这句话,给活活气晕了过去。
苏哲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牵起苏雪的手,朝着那座已经化为虚影的思过崖走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刘家人,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
恐惧?
仇恨?
不,他们已经没有资格拥有这些情绪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那种从根源上抹除你存在意义的审判面前,他们剩下的,只有……麻木。
苏婉清看着苏哲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她知道,从今天起,京城的格局,要彻底改变了。
而这一切的开端,只是因为这个男人,要来接他的母亲回家。
……
穿过虚幻的山崖。
内部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反而很空旷,很……干净。
山腹的中心,被人为开辟出了一个简单的石室。
石室里,陈设简单到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一张石凳。
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裙,身形消瘦的女人,正静静地坐在石床边。
她背对着入口,乌黑的长发简单的用一根布带束起,有几缕银丝,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外界那惊天动地的变故,也没有感觉到封印的破碎。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死寂。
苏雪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松开苏哲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
“妈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这片死寂。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僵硬的背影,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生气。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憔-悴的脸。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起皮,曾经明亮动人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与茫然。
岁月和苦难,在这张本该风华绝代的脸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
可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那惊人的美丽轮廓。
她看着那个朝自己跑来的,流着泪的小女孩,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一丝不敢置信。
“雪儿……?”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妈妈!是我!我是雪儿啊!”
苏雪扑进了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妈妈!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感受到怀中那温热的,熟悉的气息,刘婉莠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那双干枯的手,有些僵硬地,缓缓抬起,落在了苏雪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
那双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一点点地,汇聚成水汽。
“雪儿……真的是你……我的雪儿……”
她喃喃自语,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三年的囚禁,三年的折磨,三年的绝望。
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她以为,自己会像一盏油灯,在这冰冷的山腹中,慢慢耗尽最后一丝光,然后悄无声息地熄灭。
可现在……
她的女儿,就在她的怀里。
这不是梦。
刘婉莠紧紧地抱着苏雪,仿佛要将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母女俩抱头痛哭,压抑了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苏哲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泛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温柔”的涟漪.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生命本源,亏损得非常严重。
那头虚空魔胎,就像一个寄生虫,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她的【圣愈】血脉之力,来对抗封印,维持自身的存在。
若不是【圣愈】血脉本身就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已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即便如此,母亲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他抬起手,一缕精纯到极致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混沌之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刘婉莠的体内。
正在哭泣的刘婉莠,身体猛地一顿。
她感觉到,一股温暖到无法形容的热流,瞬间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那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被迅速滋润。
那亏空的生命本源,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恢复。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脸上的苍白与憔悴,便褪去了大半,恢复了一丝红润。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石室的入口处,还站着一个青年。
一个英俊得有些过分,气质平静淡漠,却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青年。
青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会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她的男人。
只是,这张脸……
比记忆中,成熟了太多。
“你……你是……”
刘婉莠看着苏哲,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模糊的,却又无比清晰的轮廓,在她的脑海中,与眼前的青年,缓缓重合。
苏哲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朝着她,单膝跪了下去。
“妈。”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儿子不孝,来晚了。”
轰!
这一个字,这两个称呼,像是一道惊雷,在刘婉}(-莠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青年,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颤抖得不成样子。
是他……
真的是他!
是她那个……在她被抓走时,还只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少年,是她那个……被她视为一生骄傲的……儿子!
“哲……哲儿?”
她试探着,用颤抖到不成样子的声音,喊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午夜梦回时,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嗯。”
苏哲抬起头,看着她。
“妈,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