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滚”字。
轻飘飘，却如万钧雷霆。
笑容，僵在长生天尊的脸上。
死寂。
幽魂宗上下，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这位自太古活到现在的传说身上，想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长生天尊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骇然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疯狂转动的惊疑与凝重。
他盯着苏哲，仿佛要将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男人，从里到外扒个干净！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此人的气息，浩瀚如星海，却又凝练归一！那股霸道、自我、视天地法理如无物的意志，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准帝！那不是在“执掌”法则，那是……在“定义”法则！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甚至古籍中都未曾记载过的“道”！
一种……属于“皇”的道！
心头巨浪滔天，面上却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竟重新挤出一丝和煦的笑，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道友说笑了。”
长生天尊抚着长须，声音温和，像个邻家老翁，“贫道此来，绝无恶意。只是看道友天纵之资，不忍见你这等麒麟儿，一头撞进帝陨天坑那等九死一生的绝地，白白断送前程。”
他言辞恳切，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话锋却悄然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
“那地方，可不是善地。武神殿那群疯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贫道……略知一二。道友若信得过，不妨听我一言，或可避开一场天大的杀劫。”
诱饵，抛了出来。
用帝陨天坑的内幕，来试探苏哲的深浅来历。
然而，苏哲听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死地？”
他那双慵懒的眸子瞥了过来，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鄙夷。
“在本座看来，这所谓‘九天十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皆是我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哪来的死地？”
狂！狂到没边！
长生天尊嘴角的笑容再次一僵。
可苏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倒是你……”
苏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直刺长生天尊的道基核心！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活了不知多少个纪元，一身所谓的‘长生道’，看似圆满，实则早已腐朽不堪。靠着一次次沉睡苟延残喘，每一次醒来，都要耗费海量本源，实力大损。”
“说白了，”苏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不过是个外面光鲜，内里烂穿了的空壳子。”
轰！
字字诛心！
如九天神雷，狠狠劈进长生的道心魂魄！
他最大的秘密！赖以存活万古的根基！从不与外人道的隐秘！
就这么被……一眼看穿？！
彻彻底底！
长生天尊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惊惧！
他看向苏哲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前辈对后辈的审视，也不是同阶间的试探！
而是一种……混合了敬畏、恐惧与茫然的眼神！
他……到底是谁？！
死一般的寂静中。
后山，洞府。
一道孤冷的身影，缓步走出。
灵曦。
她一直在看。当听到苏哲那句点评时，她那颗冰封的帝心，同样剧烈一颤！
这种眼界……
这种一眼看穿准帝道基的能力……
这已不是准帝范畴！这是真正站在过巅峰，俯瞰过万道的大帝，才可能有的见识！
不能再等了！
蛛天啸，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必须在他离开前，确认更多的秘密！哪怕，会暴露更多！
灵曦莲步轻移，来到众人面前，无视长生天尊惊骇的目光，对着主座上的苏哲，遥遥一拜。
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老祖。”
“帝陨天坑，葬帝亦葬道。其内有大恐怖，传闻，与终结黄金大世的‘黑暗浩劫’源头有关。”
她顿了顿，抬起死寂的眸子，直视苏哲，一字一顿：“武神殿引天下强者齐聚，以‘成帝契机’为饵，恐怕……是想用无尽强者的神魂精血，去献祭那件沉睡在天坑最深处的……禁忌之物。”
她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当着长生天尊的面，直接抛了出来！
这是一场豪赌！
赌苏哲的反应！
苏哲听完，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东西。
他脸上露出玩味的笑，非但没有惊讶，反而点了点头。
“哦？是吗？”
他拖长了语调，缓缓转头，看向早已被接二连三的秘闻冲击到麻木的长生天尊，懒洋洋地道：
“老家伙，听见没？”
“我这小侍女都知道，那地方有好东西。你，还想拦我？”
好东西……
长生天尊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把可能引发黑暗浩劫的禁忌之物，当成“好东西”？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然而，下一刻，苏哲的举动，更是让他三观尽碎，道心崩裂！
“过来。”
苏哲对着灵曦，随意招了招手。
灵曦娇躯猛地一僵！
她死死咬住下唇，冰冷的眸子里闪过挣扎与屈辱，但最终，还是迈动脚步，一步步，走到苏哲面前。
在长生天尊那见了鬼似的目光中。
在幽若等人不解的注视下。
苏哲伸出手指，那根刚点碎了九龙星君法则神龙的手指，就这么自然地，划过灵曦光洁却苍白的脸颊。
动作暧昧，语气却冰冷如九幽寒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警告。
“你的帝魂，随着力量恢复，有点藏不住了。”
声音很轻，却如魔音灌耳，在灵曦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股子……腐朽了万古，却依旧不肯低头的骄傲味儿……”
他凑近了些，仿佛在仔细嗅闻，嘴角的弧度，恶劣到了极点。
“隔着八百里，都能闻见。”
轰——！！！！
这句话，像一柄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灵曦的帝魂之上！
羞辱！
这是比任何酷刑都残忍的羞辱！
他当着一个活了无数纪元的老怪物，用最暧昧的动作，说着最刻薄的话，将她最大的秘密，她最后的尊严，就这么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下！
灵曦的身体，剧烈颤抖！
那不是恐惧，是怒！是滔天的杀意！
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那是属于帝者的怒火！
可她，动弹不得。
苏哲的指尖，如太古神山，镇压着她的一切！
而长生天尊，在看到灵曦眸中那抹一闪即逝的金色帝威，再听到苏哲那番话时，整个人，彻底傻了！
他骇然地看着那个被苏哲肆意“亵玩”的麻衣少女，感受着她身上那股虽微弱，却绝骗不了人的帝道残韵，一个足以颠覆他万古认知的念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侍女？！
这他妈……是轮回重修的大帝？！
一个能一眼看穿自己根底的怪物！
一个拿轮回大帝当侍女的怪物！
还要去闯帝陨天坑，找“好东西”的麻烦！
这……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范畴了！
跑！
必须跑！
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长生天尊哪还敢有半点心思！
他连一句场面话都顾不上，猛地一拍青牛，从怀中丢出一枚古朴玉简，想也不想，直接燃烧本源，化作一道流光，用比来时快了百倍的速度，仓皇逃向天际！
那狼狈的模样，像身后有恶鬼在索命！
苏哲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无趣。
他松开手，任由那具僵硬的娇躯退后几步。
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简，看都没看，就随手抛给了身后吓傻的幽若。
他拍了拍手，对着那群呆若木鸡的弟子，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行了，热身结束。”
“准备准备。”
他转过身，抬眼望向“九天”的方向，那双慵懒的眸子里，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兴奋与残忍。
“我们也该出发，去见见那些……‘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