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蒸腾的烟火气还没散,王孝三就捧着黑漆食盒,脚步发颤地往勤政殿走。食盒里盛着云岚每日必饮的安神汤,瓷碗边缘还凝着几滴的寒露,王孝三手心却全是冷汗,连食盒的提手都快攥不住了 —— 衣袖里面藏着的淡青瓷瓶,装着林时依给他的 “寒凝散”,那无色无味的液体,像条毒蛇,缠得他心口发紧。
“王哥,今日怎么这么早?” 宫门口的侍卫笑着打招呼,王孝三却只敢含糊应了声,头也不抬地往里走。走过回廊时,他瞥见廊柱后站着个藕荷色身影,林时依的侍女正用眼神示意他 —— 那是在盯着他,怕他中途反悔。王孝三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快点送完汤,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老娘还在昭武殿的侍卫手里,他赌不起。
勤政殿内,云岚正坐在案前翻看奏折,案上还摊着周彦清昨日送来的 “燕云防务图”。见王孝三进来,他头也没抬,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放下吧,朕稍后喝。” 王孝三躬身应道,手忙脚乱地将食盒放在案角,指尖不经意间将瓷瓶里的液体全倒进汤里,淡青色的液体融入乳白的汤中,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他不敢多待,躬身退下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连脚步声都带着颤。
云岚处理完两本奏折,才端起安神汤。汤里加了莲子和百合,是他惯用的口味,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意,没任何异常。可半个时辰后,他突然觉得指尖发麻,握笔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大片黑痕。紧接着,四肢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榻上滑落在地,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最后陷入一片模糊的黑暗。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守在殿外的内侍听到动静,冲进来时,见云岚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连忙大喊着去请太医。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昭武殿,云昭猛地从案前站起来,银灰色朝服的衣摆扫过凳脚,发出刺耳的响:“快!备马!去勤政殿!”
林时依跟在他身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却故意露出慌乱的神色:“殿下,陛下不会有事吧?您别急,小心脚下。” 两人快步往勤政殿走,路过御花园时,云昭特意让人去传赵虎,让他带两百名金刀营士兵 “护驾”—— 这是林时依早跟他说定的,借 “护驾” 之名,控制勤政殿。
赵虎带着士兵赶到时,太医正跪在地上给云岚诊治,手指搭在老皇帝的脉上,脸色越来越沉。“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云昭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刻意的急切。太医躬身道:“回二皇子殿下,陛下脉象紊乱,四肢僵硬,似是突发中风急症,需立刻静养,不可移动。”
“中风?” 云昭故作震惊,随即沉下脸,对殿内的宫人、侍卫道,“陛下突发急症,需静养!所有人都退到殿外,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赵虎,你带士兵守在殿外,保护陛下安全,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虎虽觉得 “护驾” 变成 “守殿” 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宫人们和侍卫们不敢违抗,纷纷退到殿外,勤政殿的大门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内外的视线。云昭走到榻边,看着昏迷的云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被野心取代 ——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林时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殿下,该拟圣旨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纸,上面早已用炭笔打好了草稿,只待誊写。云昭点头,接过笔,林时依在一旁指点着:“陛下的笔迹偏浑厚,横画要重些,‘急’字的竖钩要带点弯……” 两人凑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模仿云岚的笔迹,烛火摇曳,映着他们紧绷的侧脸,像两尊被欲望操控的木偶。
半个时辰后,一封伪造的圣旨终于写好。林时依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笔迹、印泥(她早从云岚的御书房偷了枚备用的小印)都没破绽,才递给云昭:“殿下,现在就送往东宫,让太子殿下即刻领旨。”
东宫的书房里,太子正与楚晴商议商线驿站的兵力部署,案上摊着密密麻麻的舆图。“昭武殿的人来了,说是有陛下的急诏。” 内侍的声音传来,太子心里咯噔一下 —— 父皇刚中风,怎么会突然下急诏?
他快步走到殿外,见云昭捧着明黄圣旨,神色凝重地站在廊下。“皇兄,父皇是突发中风,之前一直记挂着南境商线,特意拟了圣旨,让你即刻前往罗文边境,与罗文使臣洽谈商线细节。” 云昭将圣旨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催促,“父皇说,商线是大云的民生大事,不能延误,让你三日内务必启程,朝中事务暂由我协理。”
太子接过圣旨,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 —— 这笔迹确实像父皇的,连他惯用的 “墨宝” 二字的写法都分毫不差。可他心里却满是疑虑:父皇刚中风,不见一面心中难安,而且商线洽谈其实也可派使臣去,为何非要他亲赴边境?
“昭弟,父皇刚中风,这确是早已拟好的旨意?” 太子抬头看向云昭,眼神带着审视。
云昭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皇兄,这是父皇昏迷前写的。当时略感不适,父皇没有在意,心中也是过于惦记商线的试运。太医说父皇最近劳心政务,其实已显心力交瘁之状。而且父皇还说,让你早去早回,他等着看商线开通的好消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皇兄,父皇病重,你若不尽快启程,耽误了商线,父皇便是要多焦虑一分。父皇心中国事民生何等重要,你我都是知道的。”
楚晴站在太子身边,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拉了拉太子的衣袖,轻声道:“殿下,父皇病重,为人子嗣孝字当先,我们去探望探望父皇,才是正理。”
“恐怕不行。” 云昭立刻打断她,“父皇刚刚睡下,太医说近日需好好静养,不能打扰!皇兄若去探望,父皇心里会一直放心不下南线通商之事,对他的病情有弊无利,加重病情怎么办?商线也是皇兄的心血,父皇心中记挂也是常情,皇兄还是早早处理好国事,届时父皇病情自然会好转。”
太子看着圣旨上熟悉的笔迹,又想起商线确实是自己的心血,若延误了,江南的百姓又要受苦。他犹豫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好,本宫领旨。三日内启程。” 他转向楚晴,语气带着几分愧疚,“晴儿,京中就交给你了。你多留意父皇的病情,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派人去南境通知本宫。”
楚晴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 她总觉得,这封圣旨,这趟南行,都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三日后的清晨,太子带着龙辉和两百名东宫暗卫,踏上了南行的路。城门口,楚晴站在马车旁,将一件厚厚的披风递给太子:“南境早晚潮气重,你多穿些。商线洽谈若不顺,别勉强,尽早回来跟父皇再商量对策。” 太子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不舍:“你在京中也要保重,别太累了。等我回来,一定多给你带一些罗文的特产。”
马车缓缓驶离,楚晴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而此时的皇宫里,云昭正站在勤政殿的廊下,对谦和道:“传本王的命令,关闭宫门,加强京畿戒备!没有本王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宫!朝臣们若有要事,需先递牌子,由本王定夺是否召见!”
谦和躬身应道:“属下遵旨!” 宫门缓缓关闭,沉重的木门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一把锁,锁住了京中的消息,也锁住了大云的命运。周彦清站在自家府中,一夜之间,本该二皇子前往北境,却是太子南行,二皇子又突然关闭宫门,这里面,定有猫腻。他想起云岚之前交给自己的密诏,连忙走进书房,将密诏锁进暗格,心里默默想:陛下,老臣定会守住这最后的希望,等太子殿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