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皇城的红墙被秋日的阳光染得暖融融的，可昭武殿的气氛却透着几分微妙的凝滞。封后大典的旨意已颁下，三日后在勤政殿于文武百官前举行，内侍省的宫人正捧着绣金的皇后朝服，在殿内细细熨烫，金线绣成的凤凰在明黄缎面上展翅，泛着刺眼的光。
云昭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卷关于南部商线的奏折，目光却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树叶已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 皇位在手，皇后将立，可心里总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最重要的拼图。
“陛下，皇后娘娘的朝服已熨烫妥帖，请陛下过目。” 内侍躬身禀报，将朝服展开。云昭抬眼扫了一眼，指尖轻轻拂过凤凰的羽翼，语气平淡：“嗯，送去皇后那里吧。”
内侍退下后，殿外传来脚步声，户部尚书张启元，捧着一本账册走进来，脸色带着几分凝重：“陛下，这是上月的国库收支明细，南部商线暂缓了两批货物通关，罗文那边已派人来催了。”
云昭接过账册，翻了两页，眉头微蹙：“让通关司尽快处理，别影响两国邦交。” 他顿了顿，看向张启元，“周彦清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张启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躬身道：“已按三品官员礼制安葬。家眷也从奴籍转入了平民。”
云昭沉默片刻，想起周彦清在天牢里宁死不屈的模样，又想起林时依冰冷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嗯，不要让皇后知道此事。” 张启元躬身谢恩，退出殿外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三日后，封后大典如期举行。钟声敲响，林时依身着皇后朝服，头戴凤冠，在宫女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勤政大殿。云昭站在台阶最上面，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凤冠上的珠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映着她眼底的笑意，却让他想起了云岚驾崩那日，她握着遗诏的模样。
“陛下，臣妾来了。” 林时依走到他身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云昭没有挣脱，只是任由她挽着，一起走进大殿。礼官高声宣读册封诏书，声音传遍勤政殿内外，朝臣们齐齐跪拜，高呼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林时依微微抬着头，接受着百官的朝拜，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就是大云最尊贵的女人，再也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而此时的大云与罗文边境，云欢一行人正站在隘口前。风裹着沙砾，吹得她肩上的纱布微微晃动，伤口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会隐隐作痛。龙辉站在她身边，低声叮嘱：“过了这道隘口，就是罗文国境内了。等会儿通关时，你就装作是使团的侍女，别说话，一切有我。”
云欢点了点头。小满拿着通关文牒，走到隘口的罗文守卫面前：“我们是大云派来护送楚晴太子妃衣冠的使团，还请放行。” 守卫接过文牒，仔细看了看，又扫了一眼使团的车马，目光在云欢身上停顿了片刻。
云欢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龙辉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从行囊里掏出一小袋碎银，悄悄塞给守卫：“军爷辛苦了，一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守卫掂了掂碎银，脸上露出笑容，拱了拱手：“各位一路辛苦了。” 车马缓缓驶过隘口，云欢回头望了一眼大云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那是她生长的地方，如今却那么陌生。
“公主，别担心。” 龙辉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到了罗文，见到云影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欢抬起头，望着远处罗文境内的青山碧水，眼眶微微发红。是啊，二姐还在等着她。她深吸一口气，跟着使团的车马，一步步往罗文都城的方向走去。风依旧刮着，却似乎比在大云时温暖了些，像在为她的流亡之路，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
而此时的罗文都城，皇宫的寝殿里，云影正坐在窗边，她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萧浅岱走进来，轻声道：“公主，大云派来护送楚晴殿下衣冠的使团，已过边境，预计三日后抵达都城。”
云影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楚晴……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场纷争。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红珊瑚树，轻声道：“知道了。到时候，我去城外迎接。” 她知道，送来的尽管只是楚晴的衣冠，可是以她们的交情，她要去。
秋日的阳光洒在浅滩上，将细碎的珊瑚石映得像撒了把碎金，远处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鸣声清越。云影坐在铺着软垫的马车里，手轻轻护着隆起的小腹，透过车帘缝隙望着路口 —— 那里是使团进城的必经之路，也是她与楚晴衣冠的约定，更是她此刻莫名心焦的源头。
“公主，风大，要不要把车帘放下来？” 萧浅岱递来一件绣着缠枝莲的披风，见云影指尖微微攥着车帘，眼底满是担忧，“您怀着身孕，可不能着凉。”
云影摇了摇头，将披风搭在膝头，目光依旧锁在路口：“再等等，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马蹄声与车轮声，一列素色车马缓缓驶来，最前面的旗帜上绣着大云的云纹，正是使团车队。
云影扶着萧浅岱的手，慢慢走下马车。海风拂起她的裙摆，素色的衣料上绣着暗纹的红珊瑚，与滩边的珊瑚石相映。她望着使团渐渐走近，目光落在那辆装着衣冠木盒的马车，眼眶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使团末尾的侍女队伍。一个穿着淡紫侍女服的身影，身形单薄，正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似乎还微微耸着。那身影太熟悉了，像极了小时候总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 “二姐” 的欢儿。
云影的呼吸猛地一顿，扶着小腹的手微微收紧。她往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仔细看 —— 那侍女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慢抬起头。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正是云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