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雪峰秘殿，长老之言
在数十名云骑沉默而严密的“护送”下，林凡一行人离开了那片蕴藏着远古记忆的黑色神殿废墟，向着号角传来的方向——那座直插云霄、云雾缭绕的最高雪峰行进。
路途比想象的更加艰险。并非地形本身，而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越靠近那座主峰，空气中的某种“场”便越是强大。并非是简单的寒冷或缺氧，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源自亘古的苍茫气息，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脉搏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脚下的冰层坚逾精钢，两侧的冰崖如刀削斧劈，反射着惨白的天光。那些雪狼异兽在此地更是如鱼得水，驮着骑士在险峻的冰隙间纵跃，悄无声息。
林凡能感觉到，怀中的螭首令在这片区域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一丝丝微弱的暖流不断从中溢出，与周围的环境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领路的云骑首领，发现对方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那目光中的警惕未消，但最初的杀意已被一种更深沉的审慎所取代。
不知行了多久，穿过一道被风雪磨砺得光滑如镜的巨大冰峡，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宏伟建筑群，出现在众人面前。它并非建立在峰顶，而是依傍着主峰的山脊开凿、搭建而成，利用天然的平台与洞穴，以巨大的冰岩、黑色的玄武岩以及某种不知名的白色木材构筑而成。殿宇楼阁层层叠叠，飞檐斗拱在风雪中展现出一种粗犷而古老的韵律，与周围险峻的雪山完美契合，仿佛它本就是山脉的一部分，已然在此屹立了万载岁月。
这里，才是真正的昆仑墟核心，云骑们守护的圣地。
入口处并无显眼的匾额，只有两名气息更为沉凝、身着重甲的云骑守卫，他们看到首领带回林凡等人，并未多问，只是沉默地行礼，然后开启了由整块玄冰打磨而成的厚重门扉。
内部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片广阔的内部山腹空间。巨大的冰柱天然支撑着穹顶，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能自发光的晶石，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提供着柔和而稳定的照明。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与冰霜混合的气息，四周的岩壁上雕刻着更为庞大、更为复杂的壁画，描绘着开天辟地、祖龙创世、先民迁徙以及与各种庞大异兽搏斗的场景，其风格与之前神殿中的壁画一脉相承，但气势更为磅礴。
他们被引着穿过数重守卫森严的廊道，最终来到一座最为高大的主殿之前。殿门由两扇巨大的、雕刻着完整螭龙盘绕图案的青铜门组成，螭龙的眼睛是某种深蓝色的宝石，在幽光下仿佛拥有生命。
“在此等候。”首领沉声道，独自上前，在那巨大的青铜门前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叩击了数下。
青铜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一股更为古老、更为浩瀚的气息从殿内扑面而来。
首领侧身，对林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却示意青鹰与玄七等人留在殿外。青鹰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林凡却微微摇头。到了此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过多的坚持并无意义。他相信，对方若真有恶意，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无妨，你们在此等我。”林凡对青鹰和玄七说道，目光交汇间，已传递了彼此的意思。
玄七身影微微晃动，便已隐没在殿外廊柱的阴影中，无声地表示她会守在外面。青鹰则与青翎卫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林凡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殿中。
殿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更加恢弘。穹顶高远，仿佛直接连接着山岳的心脏。四周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十二根巨大的石柱，上面雕刻着十二种形态各异、却都威严无比的龙形。大殿中央，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星图光球，光球之下，盘坐着一位老者。
他身着最简单的白色麻布长袍，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皱纹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沟壑，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但他的眼睛，却清澈得如同昆仑山巅最纯净的冰雪，深邃如同夜空，仿佛能洞穿时空，看透人心。
他，就是云骑口中的“大长老”。
大长老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没有敌意，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平和的、仿佛等待了许久的淡然。
“你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是整个山腹在一同发声。
林凡心中微凛，恭敬行礼：“晚辈林凡，见过大长老。冒昧闯入圣地，实为追寻祸乱中原龙脉之根源而来，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大长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凡怀中：“螭首令……还有你身上那缕不属于此界，却与祖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气息。孩子，你的到来，并非偶然。”
他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大殿中央那旋转的星图光球。“你所追寻的祸乱根源，你所疑惑的云骑敌意，乃至你自身命运的轨迹，皆与此地守护的秘密，与这‘天下棋局’有关。”
“天下棋局？”林凡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
“不错。”大长老缓缓道，“世人皆道昆仑乃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却不知，此地亦是一处‘界碑’，一方‘棋盘’。远古之时，祖龙并非仅仅留下力量，更与某种超越此界的存在，立下了一个古老的契约，或者说……一个赌约。”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殿宇，看向了无尽久远的过去。“龙脉之力，既是滋养万物生灵的源泉，亦是维系这‘棋局’平衡的筹码。而你们口中的‘幽螭’，他们所窃取的，所扭曲的，并不仅仅是力量，更是试图撬动棋盘，打破契约，将这个世界引向未知的深渊。”
“那云骑为何视我为敌？”林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契约的另一方，对‘窃取’行为深恶痛绝。”大长老平静地看着林凡，“你身负螭首令，引动龙气，在他们看来，便是试图染指棋盘、破坏规则的‘弈者’。历代以来，不乏外界之人凭借各种手段寻到此处，欲夺龙脉，其行径与‘幽螭’并无本质区别，皆带来了动荡与灾厄。”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但你……有所不同。螭首令选择了你，壁画上的先祖之影因你而显，就连这沉寂多年的‘巡天号角’，也因你的到来而自鸣。这或许意味着，你并非窃贼，而是……变量。”
“变量？”
“一个可能打破僵局，重塑棋局的变量。”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幽螭’背后的存在，其触角早已伸出。天下之乱，已非一朝一夕。前朝遗族？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罢了。真正的对弈者，隐藏在更深沉的迷雾之后。”
他指向那星图光球，光球中景象变幻，隐约可见山川地理、龙脉走向，其中数处呈现出不祥的晦暗与扭曲。“看，这便是如今的‘棋盘’。龙脉衰颓，瘴疠滋生，平衡正在倾覆。”
林凡望着那星图，心中震撼无言。他原本以为只是追查一个邪教组织，拨乱反正，却不想自己竟卷入了如此宏大而古老的棋局之中。
“大长老，我需要做什么？”林凡沉声问道，他知道，对方告诉他这些，绝不仅仅是解惑。
大长老看着他，缓缓道：“证明你并非‘窃贼’，而是‘守护者’。证明你有资格，成为这盘棋局中，为人间争得一线生机的那颗‘棋子’……或者，‘弈者’。”
殿内陷入沉寂，只有星图光球旋转的微弱嗡鸣。林凡知道，一个前所未有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这不再是他个人的恩怨情仇，而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命运棋局。下一卷“天下为棋”的序幕，在此刻，已然悄然拉开。